赵长顺把筲又斜出了水。水在盏儿里再沉去一半,黑妞又“噗噜噗噜”游荡着嘴吹起了泡。
赵长顺知道黑妞这是饿了,放下筲,先从边旁一个瓮缸里抓出一把麸子洒在盏儿里,麸子漂在水上,黑妞拿嘴四处追追赶赶,又抬头。
赵长顺抄起手边的搅屎棍把黑妞棒赶到一边,就从边旁另一个瓮缸里掏出一把糁子也洒在盏里,拿搅屎棍搅搅,犹豫了一下,还是又掏了一把糁子洒进去,又搅搅。黑妞几步抢过来,喝成了欢儿。
赵长顺又拎着筲饮(降声,给牲口喂水)了一下牛。
日期:2017-05-21 20:27:21
“狗才!出来拌榴榴哩!”
赵长顺把空筲放回井沿朝屋里喊了一句,就钻进灶火棚找出来一块塑料布,展了展,叠了双,刚好把几个破洞互遮了,就平铺在榴榴桶边,把半桶榴榴倒在塑料布上顺手摊开,捡了捡掺杂着的青叶,挑了挑个把挤烂的、半青不红的,先全攒在手里,后都扬进了猪圈。
狗才端着一碗碱面儿出来。
赵长顺抓过一把碱面儿匀洒在摊开的榴榴上,狗才也跟着洒。赵长顺沾碱面儿的手弯成个耙,从头到尾把塑料布耙拉了一遍,狗才也跟着耙。
赵长顺再抓一把碱面儿又洒,狗才也再抓了一把,粘手的榴榴汁溶开碱面儿就烧得一把火辣!
狗才跟爹拽起塑料布四个角,一上一下一高一低地抖,满塑料布的榴榴都全身均匀着起了一层白疙瘩,两人才停下。赵长顺来到井边汲水,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回来就喷吐在塑料布里,两人又抖,塑料布里的榴榴全身疙瘩就破出了脓。
狗才搬来一打儿硬纸板,帮爹把拌好的榴榴平铺上去,又把隆起的地方平压过,赵长顺就一块一块都晒到棚顶去。
日期:2017-05-22 08:24:06
爹叫狗才给搓背。
狗才把手在盆里沾湿了往爹背上抹,爹说:“多上点儿水,怪腻颩(diu)哩(意指因水少而黏腻)。”
狗才又捧盆里的水往爹背上浇,爹还是嫌弃说不过瘾。
狗才去井沿取过瓢,舀刚汲上来的井水往爹背上倒,水流顺着脊窝直往屁股沟沟里钻,还有一些斜绕过西瓜大的肚皮往裆裤里渗。
赵长顺凉了个激灵,回头朝狗才呵呵直笑,“你个狗兔崽子!”
长顺媳妇在灶火棚里进进出出,看见狗才手里举着瓢,假装嗔怒说:“井水煽(炽盛,意为程度很深)凉哩!咋能那么着直接往身上倒哩?”就走过来夺了瓢。
赵长顺笑呵呵地说:“不怪娃儿哩,我叫他这么弄哩!”
长顺媳妇又瞟了男人一眼,转身进了灶火棚。
玉桓媳妇端着小碗蹑进院子来的时候,赵长顺正在擦背。
玉桓媳妇看似难为情着说:“哎呦!来得可不凑巧哩!谁知道你光着脊梁哩!咱们孩子都满街跑了,就不讲究这些个老一辈子的习俗了。”
赵长顺笑红着脸说:“瞧大嫂子说的哪里话哩!”赵长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接的这话啥意思,又问:“大嫂子有事啊?”又朝灶火棚喊:“孩儿他娘,前院他桓家大娘来哩!”
没等长顺媳妇出来,玉桓媳妇就赶紧钻了灶火棚。
两个女人在棚里唠唠叨叨有半刻钟的工夫,长顺媳妇拥送着玉桓媳妇出来,就听玉桓媳妇说:“还是恁们琢磨着过日子哩!半过晌午了才从地里回来,天天净吃面哩!”又朝着赵长顺说:“我来借了点儿醋,你大哥非要吃饺子哩!”
玉桓媳妇出了门,狗才跟娘说:“哼!桓家大娘瞧不起咱哩!她们家天天变着花样吃喝,咋能少了醋哩?!”
长顺媳妇往狗才脊梁板上拍了一巴掌,怒斥说:“快别乱说!”
日期:2017-05-22 21:58:11
娘叫狗才给搓背。
娘从月台上晒了一头晌午的大铁盆里舀出来半脸盆水,趴着盆沿说:“可别给我捧水,沾着抹抹就行哩!”
狗才瞧着娘的背比爹白许多,手碰上去也是滑滑的,不像爹的那么糙。
狗才还看见娘胸前两个白饽饽像雨洗的枣叶上附倒着的水。
狗才两只手只敢在娘的后背上抹,从不向娘的前胸上划,即便有时候娘要狗才把肚子也抱着搓搓,狗才也只是听娘的话只把肚子从后背绕过来抱着搓搓。
赵长顺从北屋出来,看见狗才正给媳妇搓背,就说:“娃儿慢慢长大哩!”长顺媳妇说:“长大了也还是孩子哩!”
长顺媳妇洗完身子,狗二从小屋跑出来嚷着要吃奶。
赵长顺说:“都五岁往六岁里长了,还断不下个奶!又吸溜不出个啥玩意儿来!”长顺媳妇说:“你别抢孩子们的醋吃行不哩?”
长顺媳妇坐在外间屋(正房中间一间,会客用)椅子上揽狗二在怀里,狗二嘴里叼着奶,手就往娘另一边胸前衣服里乱抓挠。
赵长顺进门就一个劲儿地哼,狗才在院子里也时不时不故意地往门洞里瞅。
日期:2017-05-23 07:49:15
正吃饭的当儿,小庙媳妇串门来了。
长顺媳妇说,嫂子你吃点吧。
小庙媳妇说,不了,你大哥下地还没回来,锅头上热着饭哩。
长顺媳妇问,嫂子你有啥事。
小庙媳妇说,你村西那块地,听说麦子收了还白(意指空闲)着吧,你大哥叫我留心问问说借点土哩!我们这头儿(意指村子这一片儿的人家)就你家那块地是胶泥(黏土)地。
长顺媳妇说,预备着要烧窑哩吧。
小庙媳妇说,是啊,俺家大丁都二十三了还没个媳妇哩!连个说媒哩都没有!
赵长顺说,嫂子,你回去跟我哥说,就说你们想什么时候去挖就去挖哩,想挖多少就挖多少哩!
小庙媳妇道着谢走了。
日期:2017-05-23 13:05:41
吃完饭刷洗过,长顺媳妇拎着脏水桶出胡同往街口水坑里倒。
玉桓家对门的长秀媳妇往脸上抹着瓣西瓜,从篱笆墙里探出头,老远地问:“小庙媳妇到你家是借土不?”问完捣鼓捣鼓嘴,隔着篱笆墙把西瓜籽吐出老远。
长顺媳妇说,是啊,就头也不转地往回走,走到自家栅栏门口时,自言自语地说:“呸!只会看别人家热闹!”顺手把一道栅栏门甩关上。
长顺媳妇一抬头正看见狗才在南墙根儿里拉屎,说,死遂你赵家门的主子,一天要拉三泡屎!
狗才说,我没遂爹那么胖哩!
长顺媳妇问,怎么不往茅坑里拉?
狗才说,每次一拉屎,黑妞就直蹬着斜坡往屁股底下窜,抢屎吃比旺财还厉害!我怕她咬我屁股哩!
长顺媳妇没答腔儿,放下脏水桶就进了屋。
狗才把两个拳头夹在腿膝盖儿里,努着劲儿,头上汗珠就淌成了线,吊在下巴磕儿上,又滴落到土里。
屁股下面有几只苍蝇旋着飞,狗才抽出手,扫扫,苍蝇就飞到不远处几摊干瘪的牛粪上,转转,又飞到猪圈里,见黑妞在刚泼的一片水洼里哼哼着打滚,就又飞回来。
日期:2017-05-23 21:15:56
在这个季节这样的天气,爹跟娘都有午睡的习惯。
狗才竖起耳朵,听了听没有娘拾掇屋子的动静,又听到了爹起伏的呼噜声,就从墙根儿里抠出个土坷垃,在屁股沟里蹭了几下,站起来抛在了玉桓家的北屋顶上,提拉上裤子,回头看看屎里有蛔虫在绞扯,淬上了几口吐沫,溜着墙根儿就要出院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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