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生拖着双腿回到屋子里,他瘫坐在陈旧的沙发上,双目涣散,他想把胳膊抬起来支持着自己的额头,胳膊却像失控了的山洪,倾泻而下。
“爸,这是两千块钱,给您,总不能让您一个冬天白干啊。”吴嫣坐在父亲身边,将一踏钱放入他的手中,父亲的手有些微抖,他抬起眼看着女儿,他不需要言语,他的悲伤早已刻入双眼。
“今年的年货你们就不用管了,我和赵攸都准备好了,都在车里,妈,这是赵攸给您买的智能手机,微信都给你们注册好了,完了我教你们怎么用,爸,这是你的。”
二人哭了起来。
“赵攸啊,爸妈对不住你们啊,我们命苦啊。”
赵攸对于小舅子的行为虽然有所了解,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如此恶劣,与此同时,他对老丈人、丈母娘对悲苦生活理解的更为深刻。
“爸妈老了的话,把他们接到北京吧。”赵攸对妻子讲,吴嫣听到这句话感动到无以复加,她依偎在丈夫怀里,“如果我没有遇见你,很难想象我会过着怎样的日子,谢谢你。”吴嫣流着眼泪,她不是为丈夫的理解而流泪,是为父母悲苦的命运而流泪,她带着哭丧声继续对丈夫说道,她希望丈夫对自己有着完全深刻的了解,“我想起刚才那一幕就难过的要命,爸是个老实的苦命人,也许他前半生荒唐过,可自打我记事以来,他就在用全部力量在为这个家付出,我还记得,高中时,父亲因为用机器修割木柴把大拇指头削断了一半,鲜血就像小时候杀猪一样喷涌而出,呵,你好像没见过杀猪的样子….我想不通为什么父母要为我们这样付出,在我的理解中,他们已经尽了全部力量了,他们该有自己的生活,可他们把全部心力都放在了吴凯身上,我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吴凯折磨的神情涣散,我现在可以断定,父亲在不久就会认不出来我们,即使是现在,他的脑袋也不见得是晴明的.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我利用金钱帮助了吴凯,实际上就是害了他,我,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他们被剥削的连渣都不剩”
“我爱的是你纯净的灵魂。”赵攸在心里说。
“爸妈的命运,谁也没有办法改变,首先,他们自己不愿意改变,不愿意改变古老的思想,这就注定了他们的命运,我们可以在生活上帮助他们,但金钱,金钱,我认为最好还是不要多给,我判定,你给他们多少钱,他们都会原封不动的转交给吴凯,如你所说,确实是害了他,爸妈没有文化,他们对教育没有一知半解,但我们是受了教育的人,可不能因为心软而被爸妈同化。”
“你说的对。”
日期:2017-06-05 14:05:38
第四十章
大约是2017年初,吴凯带着父亲远赴上海。
吴凯与苏沫同分手后曾向天起誓一定会好好做人,他在跟着冯经理学雕刻时积累了一些人脉,吴凯与其中名叫王师的人相处甚好,并声称让吴凯与其父亲一起去帮他打理公司,工资不菲,据说二人一个月可以拿两万。
王师确实开着一家棺材公司。他声称可以让吴生先过来考察,来回路费由他报销。如果笔者没有描写吴生独身一人到王师的公司考察,那么是笔者的失误,笔者想将两次出行结合起来描写。
于是吴生浩浩荡荡的向村民们宣布:“过完年我要和儿子到外面去工作了,一个月能挣两外块钱,工作还轻松。”
王师声称:“要是你们能多带过来几个匠人就最好了,到时候匠人就由你们管着,你们的工作也轻松。”
虽然吴生声称一个月可以挣到一万多到两万多巨额工资,却没有一个工友与他一同前往,本来说好的三个人也临时变了卦。
他们说:“哎呀,我们家中还有事,暂时走不开,要不然你先去,我们之后再下来。”
因而大年初七,吴凯带着父亲浩浩荡荡前往上海打工。
吴嫣对此并没有发表过多看法,有个疑问在她心里滋生:“既然工资这么丰沃,怎么不在本地招人呢?一般情况下都是招本地的人的,外地人多有不放心。”另外,有个担心逐渐成型:“会不会王师将父亲骗去打工而拖欠工资呢?会不会是传销组织呢?”吴嫣将后者说于父亲,并嘱咐他:“爸,您到了那边一定要时刻保持联系,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要马上告诉我,另外,您将王师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有什么事我也.”
吴生打断了女儿的嘱咐,“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他们的营业执照我也看了的,是正经公司,我都考察一次了,没什么问题,我一个大男人不会有什么事都,再说了还有你弟弟呢。”
吴嫣没再多说,她通过网络给父亲买了卧铺,她生怕父亲如前一次一样为了省钱坐硬座回来。
将近一天一夜的路程,她不敢想,不敢想父亲有着多年的腰疼坐在硬座上,睡不能睡,站不能站。
在父亲外出时,她几乎把父亲所有的情况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担忧父亲舍不得吃,因而饿着肚子;担心父亲不会说普通话而被嫌弃;担心父亲身上的木香味会引来路人鄙夷的目光。她把自己代入父亲的思想里,想象着父亲置身于人潮汹涌的大城市时所产生的落差与自卑.
“父亲卑微的像城市里卫生间中的一坨屎。”
她想起父亲第一次出行上海时在火车上给她打电话的情形,她深深明白为何父亲会一次又一次致电于她,“父亲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坐在他身边的人,‘我是有人关心的,我的女儿对我很孝顺,你们可别欺负我,你们别看我穿着破烂,好像从垃圾堆里出来的,但你们可别欺负我,会有人为我出头的…’除此之外,他也想要缓解内心的惶恐,置身于大城市的惶恐,毕竟他的生命如蝼蚁….”
“虽然父亲年轻时走南闯北,但他已有二十多年未曾踏出过省城,他对世界的认知来源于电视机里的画面,而当他切实置身于电视机里的画面时,他的方言会显得格外局促,他想要说出普通话,哪怕并不流利的普通话,可他的舌头打了结;他想要和周围人一样的穿着打扮,一样的体面,可于他而言,能活着走到这里已是体面了;他想拥有和他们一样的皮肤,哦,他们是一个国家的人,他们都是黄种人,可他却拥有着黝黑的皮肤,俨然非洲人,不,不,并非如此,他只是面容与四肢黝黑的像非洲人,他被衣服遮盖着皮肤的颜色和他们是一样的,一样的洁白,一样的.”
她越来越心痛,为父亲的命运,为父亲生了这样一个儿子.
吴生看似很开心,他一到上海便致电女儿,吴嫣给父亲的银行卡里打了一笔钱,希望他在异乡不会为金钱欠缺所困扰。
父亲说:“这里一切都好,就是他们说的话我有时候听不懂,吃的饭有点甜,别的都挺好的,你也不用担心了,瑕瑕知不知道我来上海了?”
“知道啊。”
“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一声叹息。
大约半个月左右,吴嫣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你能不能联系到吴凯,走了一个星期了,打电话不接,王师问他什么时候过来,这边等着要图呢。”
吴嫣这才得知吴凯在与父亲到达公司之后一个周便以改图的借口走了,而至于去哪笔者猜想无人可知。
“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饭也吃不进去,你弟弟真不是个东西…”吴生向女儿抱怨道。
吴嫣果真再次联系到了吴凯,他说:“我明天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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