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嘴里嘟囔道：“谁知道呐。”
　　日期：2017-05-06 22: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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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5）
　　当时，他正躺在床上痴迷地吹着口琴，吹的曲子是《在那遥远的地方》，以至于你推门进去的声响都没能惊扰了他。你能看出来，周易的伤已经痊愈了，尽管腿上和胳膊上留下了几块小疤痕，好在没什么影响。你觉得，古盈盈有些夸大其词了。
　　你把古盈盈的钱递给他时，他就有些急，说：“你怎么能接她的钱呢？她给咱帮的忙，咱现今儿都没还上情呐。”
　　你说：“我也没办法，她硬要我给你的。不行的话，你再还给她就是了。”
　　周易问了一些学校里的事，特别是学习上是不是吃力，同学关系是不是融洽等。你搜肠刮肚或真或假地告诉他，学习上是比较吃力，但同学关系搞得特别好，相处得就跟亲兄弟一般。说这些的时候，你就有些心虚气短。
　　你怕周易一直追问你，便打断他的话茬，问道：“人家陆院长根本就没说让你出院，你怎么非要出院呢，落得一身伤疤。”

　　周易轻描淡写地回道：“我在里面呆够了，实在不想住了，就出来了呗。这有啥呀，现在不是挺好嘛。”
　　你追问道：“当时是咋起的火，你不知躲一躲嘛，干嘛让烧得这样重。”
　　周易解释说，棉纺厂主要是生产被套，甭看整天都是摆弄棉花的，危险性极高。整车棉花运来后，先要把棉花弹开，再进行加工，然后才能网罩成一床床的被套。在加工期间，一旦有铁块碰撞出火花或是电打火，就会引发火灾。火灾一起，整个车间就变成了火场，人是不敢闯进去的，只能用水枪喷射才能灭火。
　　你疑惑地问：“起火了，你咋还不快逃出来呐。”
　　周易闪烁其词地回道：“车间里有台刚使用的设备，我怕烧坏了，就想去救。设备没事，我倒有事了。”
　　看你狐疑的表情，周易马上岔开道：“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干嘛。”随说着，他从床铺底下摸出一把饭票，“弟，你今后就去大院食堂吃吧，价钱又便宜，伙食又好。”
　　你诧异道：“你没去那儿吃饭么，这些日子你都是怎么吃的。”
　　周易笑道：“我不愿看大院里那些人的嘴脸，天天碰头搭脸的也会折寿。”
　　你提议说，让你去打饭，再送到厂里来。

　　周易不耐烦地摆手道：“听我的，就这么定了。你赶紧上学去，别耽误了晚自习。”说罢，不容分说地把你推出了宿舍，还把饭票强行塞进了你的兜里。
　　日期：2017-05-08 09: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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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1）
　　今年的寒冬，似乎比往年来得早了一些。
　　立冬刚过，骤然间袭来了阵阵冷空气，还下了一场薄薄的小雪。要搁在往年，这场小雪应该下在大雪过后的日子里。
　　远山人料不到今年会遇到这样的鬼气候，全都被割肉剔骨一般的“嗖嗖”寒风刮懵了，手忙脚乱地穿上了尚未浆洗的各色棉衣毛裤。校园里时时晃荡着几个缩脖耸肩瑟瑟发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往日学生们张牙舞爪嬉闹撒欢的场面了。
　　棉衣还没从老家寄过来，这让你在猝不及防的寒流侵袭下，显得狼狈不堪。前几天母亲来信说，你的棉衣还在缝制中。你猜想，或许是家里活计太过繁重，腾不出时间来赶制棉衣；或许是父母亲还没有攒够缝制新棉衣的钱，又不好意思把那件已穿了几年洗过几水的旧棉衣邮来现眼；或许是他俩自认为关内的寒冷要比关外来得晚一些，便没有着急动手赶做。总之，你必须咬牙耐受一段时日的寒冷了。

　　周易曾把自己仅有的一身毛衣毛裤送到学校，让你穿上御寒。你知道，周易要在厂里冰冷的车间工作，没有厚实的衣服是吃不消的。你便装作不在乎地伸胳膊踢腿，说这点儿风寒算什么，我根本就没觉得冷，再说，教室里就跟个大火炉一般，再冷的天气也没事。周易不听，硬是把毛衣毛裤扔到了地铺上。当天傍晚，你又把它送回了周易的宿舍。或许是周易听信了你的话，没有强行施压。之后，你还穿着那身单衣单裤，哆哆嗦嗦地晃悠在校园里。

　　在教室里还好些，毕竟有那么多学生拥挤在一起，仅是那七八十个小火炉一般的体温，就能让空间狭窄的教室现出春天一般的暖意来。于是，除了跑操和上体育课，你就一天到晚蜗居在教室座位上，看书或是闷头想着自己那一摊子糟烂心事。夜里，宿舍的后墙上总是透出一股股寒气，直逼你略显羸弱的身子骨。你跟老周头讨来一些废旧报纸，在自己地铺后墙根上糊了好几层。
　　校园里的那个池塘，你很长时间没有去了。池塘里的荷叶彻底干枯了，灰黑的叶片干瘪成芭蕉扇的摸样。周围的垂柳如一丛丛下垂的细钢丝，在渐寒渐硬的冷风中漫不经心地来回悠荡着，似要决意扫掉池塘水面上尚还残存的那抹淡淡秋色。你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经受那种渗入骨髓的寒冷。你身上穿着一件衬衣，外面罩着一身单衣，哪能抵挡住四下里袭来的清寒。
　　日期：2017-05-09 09: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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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2）
　　似是觉察到了你的窘境，那个星期六下午，学生们走得一个不剩的时候，宋歌又返回了教室。她头上裹着一条淡黄色毛巾，怀里抱着一个折叠整齐的军绿大衣，脸上被冻出一片红晕来。
　　你一个人趴在座位上愁眉苦脸地看书写作业，见到宋歌，很是惊讶。你问宋歌，都放学老半天了，咋还不回家呀。
　　宋歌吸吸呵呵地跺着脚，回道：“从家里刚回来，放学时忘了把那本青年杂志捎上了，晚上还得赶写广播稿呐。”

　　她把大衣放在侯德金桌子上，颦着眉梢嘀咕道：“下星期的广播稿又见底了，老重播这里面的稿子也没啥意思，跟咱沾不上多少边，真愁人。”
　　你脱口而出道：“我还有一篇稿子，你能用吧。”此话刚一出口，你又有些后悔。
　　宋歌的眼睛狡黠地亮了起来。她说：“就知道你肯定会有新稿子的，快点儿拿出来，让我先欣赏欣赏。”
　　你把绿皮笔记本从桌洞里找出来，翻开一页，递给宋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首散文诗《一块烈士纪念碑的崛起》。
　　宋歌随口问道：“是那次看烈士纪念塔回来后写的吧，咋不早说呐。”

　　不待你回答，她使劲清了清嗓子，捧着笔记本，用充满激情的语调，摇头晃脑地朗诵了一遍，再认真默读了一遍。她忽地抬头盯着你说：“你应该是个完美主义者，你的每篇诗歌都带有美好愿望。可能诗人都是既浪漫又完美的人，才能写出这么浪漫激情的诗歌。”
　　你回道：“我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这样表达比较好。你说，人的性格太完美了好不好，太理想化了对不对？”
　　宋歌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我觉得，太完美了，人就会偏执。太理想化了，就会显得不切实际。噢，这种情况还得因人而异，不能一概而论。比如说你吧……”说到这里，宋歌突然刹住车，不肯往下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