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长歌/风信子之恋》
第6节

作者: 蒲雨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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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棕黄的土炕上,阿妈的长衣垂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发黑,额上的流苏暗淡,眼睛紧紧地闭上,她没有了丝毫的表情,嘴角有血,她将自己最后的一口呼吸都还给了世界。
  洛忧听到小主人的哭声,只是在一旁低低地吠着,眼睛里发出幽怨的目光。
  若涵感到莫名其妙,他理解苏合此时的心情,但阿姨明明就是死了。
  若涵赶回家将此事告诉了顾青杨。
  顾青杨赶来,检视了马芊笠的尸体,心头掠过一丝酸楚,这丝酸楚的背后夹杂着快乐和痛苦,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复杂的心理,让她最为后悔的是,没能亲自送她一程,之后他叫来了萨满,萨满占卜过后,说适宜天葬。
  后来,顾叔叔要去帮苏合收拾阿妈的遗体,洛忧挡在前面不准靠近。
  苏合便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走了过去,想要拉开洛忧。
  洛忧不肯离开。
  苏合便呵斥道,你记性怎么会这么差,他是顾叔叔,以前来过我们屋里的,他是来帮我送阿妈走的,你这样拦着是什么意思,你要跟着阿妈一起去吗?
  洛忧低低地蹲了下去,仿佛明白了什么。
  夜晚将一切都吞噬了,包括所有的病痛、伤心,和对这个世界遗留的牵绊,空旷的大草原上有皓洁的月亮,明亮的大星子像碎钻一样地点缀在苍穹,远处起伏的山峦将天际线勾勒地格外的低矮,草原上四处零星散落着很多小土屋,小土屋到处点满了油灯,火舌在夜风的舔噬下微微颤抖,像一朵盛放在辽阔原野之上的风信子,此时苏合的心里也像深谭一样的冰冷,死寂,看不到一丝光亮。
  阿妈躺在被所有莲花一般的油灯中间,像是湖泊上漂流的小舟,在空旷的心底不知道方向地飘着。
  日期:2017-03-22 16:02:12
  七个时辰之后,顾叔叔再次检视了马芊笠的鼻息和生命体征,她看见顾叔叔将阿妈卷曲起来,用白色布匹包裹,放置于门后右侧的土台上,然后请萨满诵超度经,苏合和上次一样,依然是没有听清楚萨满所诵的经声到底是什么,她越想听清心里就越是难受。
  萨满的经声诵了多久,苏合的哭声就响了多久,整个一个夜晚,她似乎将体内的水分全都哭干了。

  深夜的时候,苏合一个人跑了出去,在小山丘的后面看月亮,若涵怕她出事,便跟在身后,反反复复地说着一句话。
  “苏合,你不要伤心了,苏合,你不要伤心了。”
  至于为什么不要伤心了,他想说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人爱她,但他说不出来。
  让她不要伤心了,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苏合满面泪水地转过来,扯着眼角看他,心里全是怀疑。
  第二天,顾青杨套好了马车,将用白布裹好的马芊笠送到了向阳的山丘上,她将将自己最后拥有的都还给这草原的众生,犹如一颗陨落的流星。
  锡林格勒盟的草原上天气早寒,重阳后即落雪花,迨十月则遍地平铺,可深数尺。”厚雪有时能平壑掩树。早晨天边泛黄,初冬冷冽的雪风让呼吸变得异常艰难,寒冷的风切割着人们裸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苏合干了泪痕的小脸蛋上,皱巴巴地疼。
  日期:2017-03-22 16:02:33
  天葬马芊笠的过程中,苏合背着所有人跑来了。
  风从远处的山丘怒卷而来,卷过白色晶亮的雪原,苏合身上的衣襟猎猎作响,祭祀的烟火腾着黑烟窜上天空,一群群秃鹫盘旋而下,它们那丑陋的嘴巴,暗淡的羽毛,像是地狱下黑暗的使者,叫着,嚷着,蚕食着死亡的众生。
  当秃鹫将阿妈的身体啄食殆尽的时候,苏合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风中,白色的雪花落满了她灰白的衣帽。
  她看着远处的阿妈,以后再也看不到阿妈那鲜艳的流苏,和眉心的黑痣了,黑色的风怒吼着,几乎要将她整个小小的身躯完全吞没,白色的衣袍让她和白色的雪原融合在了一起,她在枯草中呆呆的站立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和思想,仿佛一颗跌入虚空中的风信子,随着黑色的风旋转,旋转,旋转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去了。
  终于,太阳从远处的山峦中渐渐抬起了头来,灌木丛上的积雪开始流泪。
  当太阳从远处的山峦中抬起头来,发出明亮的光彩的时候,苏合捂着嘴巴向远处大声地喊道:“阿妈,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照顾好自己!”
  夜晚的风声是你留下的呓语,酥油灯的灯火是你还未燃尽的希望,长衣的流苏是你那爱美的容颜,你想借那星星的眼睛,照亮这个世界留下的遗憾,风信子开,我们仓猝相依,风信子败,我们相隔一世。
  出版联系QQ:1456547162

  日期:2017-03-22 21:17:11
  第四章(流苏·风信子2)
  我只是还差一点点就走进你的心里,我只是还差一点点就碰触了你的双手,差一点点就相守一起,差一点点就遁逃一生,我只是还差一点点就握住了时光轮换,我只是还差一点点就掬起残缺的思念,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琉璃瓶,干涸蛮荒,我就是你在这个瓶里唯一润你的水。
  之后,草原上传开了对于苏合的议论,都说苏合是个不祥的人,克死了自己的阿爸和阿妈,流言就像会传染的天花,相信不相信的人都会觉得人心惶惶,大多人惧怕流言,所以没有人敢收留她。
  后来顾若涵坚持要让阿爸带苏合回家,遭到了顾青杨的反对,原因是因为顾青杨告诉若涵,苏合自己有大伯,即使自己想要收养苏合,也不合情理。

  另外一方面,顾青杨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此时自己收养苏合,那么之前的传言就会被证实,这样会让马芊笠名誉受损。
  后来顾青杨以苏合老师的身份出面和苏合的大伯谈了一次,商量的最后结果是让苏合和大伯生活在一起。
  苏合的大伯是个老实人,家里的大事都是伯母做主,伯母又是一个刻薄的人,早年就对苏合阿妈这个外族女子嫁进来感到不满,她习惯以面相取人,认为太漂亮而眉心有痣的女子会给家族带来灾祸,再加上伯母认为马芊笠仗着自己有一副可亲的面孔,性格孤傲,与家族格格不入,让她感觉到极不舒服。
  日期:2017-03-22 21:17:28
  自从大伯收养苏合之后,家里终日不得安宁,不是家里买不起菜米油盐,就是事事不顺,伯母常常指责苏合光吃饭不做事,而自己的儿子就可以什么都不做,在家庭聚会上也常常不让苏合上桌子吃饭,有牛羊生病,伯母也会把责任怪到苏合的身上,说苏合克死了自己的双亲,是个祸根,苏合天天忍受着冷眼和嘲讽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让她渐渐开始对这个新家有了很多厌烦的情绪。
  大伯内向,不愿意和伯母争这些长短,所以终日也是冷着一张面孔,失意和苦闷让他渐渐迷上了赌博和酗酒缓解压力。
  大伯早年去北京闯荡,给别人扛包的时候身体压出了病,现在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后来大伯终于因为过度纵欲和积劳成疾,死在了另一个藏族女人的床上,大伯的死本来是源自于郁郁而终,但在这个时候,全村的人再次流言四起,所有人再次将责任全怪在了苏合身上,事实证明了伯母的刻薄是正确的,大伯的死完全因为收养了苏合,他这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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