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梦》
第54节

作者: 弘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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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到最后一家时,二先生又凑到反反身边问:“这会儿,该我的了吧?”他想再没有旁人了,轮也轮到我了。
  “没有你的。”反反还是冷冷地说了这麽一句。
  “为啥没有我的?”二先生显然有些急了。
  “我说没你的,就是没你的!咋不咋。”
  “反反,咋?你敢不分给我口粮?你凭啥不分给我口粮?”
  反反从口袋里套出香烟来,一边慢条斯理地点上烟,一边傲慢地说:“啥也不凭!今天就是不想给你。”
  这回二先生真忍不住了,这不是仗势欺人吗?盼了一年盼到麦收,指望能吃上几回净面的白馍摸,到嘴的粮食却吃不着,搁着谁不着急呀?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二先生一着急,本来有理的事情也说不上理来了,竟气得骂开了街:“反反,我,我------我日你屋先人!”
  “好好好,我要的就是你这一口!你们可都听见了,是他先骂的人,这可就怪不的我啦。来人,给我绑起来!”其实反反就是没事找事,他得寻个理由好摆治二先生,虽然我说没你的粮食,那我说的只是今天不给你,要是有人和我讲道理,我也没有说永远不给你呀?你编歌骂人,这大伙儿可都听见了,我也调查清楚了,就是你编的。你不但在底下编歌骂人,你还敢当面骂人,你当你是谁?咋这麽霸道?我就要摆治你这种不老实的人!杀鸡给猴看,一个队长一队之长,让你这麽骂一回,明日我还咋管这个生产队?这回我就让尝尝我的厉害,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还反了你不成!

  日期:2017-04-28 21:52:17
  队长发了话,几个过秤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动手。都是一个村里的,平日里短不了叫人家给屋里看个病呀啥的,谁好意思下手。
  反反一见自己说话不灵,更恼火了,就沉下脸来说:“咋?你们都不想要粮食啦?”那年头儿没有王法,队长的话就是王法,谁敢得罪队干部?那几个人一听这话,才不得不用绳将二先生绑起来,绑在挂铁钟的椿树上。有人悄悄去告诉了二先生的老婆老代婆,老代婆闻讯就急忙赶来,苦苦哀求反反放下二先生:“反反呀,你放了老汉吧,我求求你。”老代婆说着就哭哭啼啼地当真跪下了。

  反反黑虎着脸说:“你这是闹啥?我可没让你给我下跪,愿意跪你就跪着吧,这是你自家愿意!”说罢一甩手赶紧走了,老代婆这麽大年纪给他下跪,他确实当不起。他本来想,只要二先生说了软话,绑一会儿就得了,刹一刹他的威风,同时让合泉晓得有这麽回事就行。
  老代婆想了想,只有去寻秀娥,小柱能说得上话,歪好他们都是一家子,于是爬起来哭着向秀娥家跑去。
  秀娥正在院子里淘麦子,分了新粮食,她要给全家人好好蒸一笼净白面的馍馍。队里前日分的西瓜,小柱和银疙瘩、铁疙瘩坐在院里的小饭桌边吃西瓜,见老代婆进来,小柱就说:“来,婶,吃瓜来。”
  老代婆愁眉苦脸地说:“哎呀,不啦!哪里还有吃瓜的心思呀!你们快些想想办法,去劝劝反反。他把我老汉绑起来了!”
  “因为啥?”秀娥停止淘麦子,直起腰来问。
  “天晓得呀!到底你们是一家子,都姓刘,小柱你就行行好,去反反屋说个情吧。”老代婆哭得很伤心:“老汉岁数大了,功夫长了,他哪能受得了哇?”
  小柱应了一声,放下西瓜,洗洗手,起身往外就走。

  “我也跟你去。”秀娥不太放心,安顿老代婆在自己屋里歇息,撩起围裙擦擦手随后也跟上去了反反屋。反反抱着小女儿和儿子新年也正在吃西瓜,秀梅在做饭,见小柱和秀娥进来,忙从厨房迎出来:“叔,婶,快来吃瓜吧。这回分的瓜可甜着哩!”秀梅吩咐新年:“去,新年,给你爷爷奶奶寻两个坐墩来。”
  “咋?有事麽?”反反头也不抬地问。虽然是明知故问,但是他见小柱和秀娥都来了,是他的长辈,总得问一声。
  小柱也是明知故问:“你把二先生捆了?”
  反反抬起头来说:“咋?”
  “因为啥?”
  “他编排歌儿教娃家们唱,埋汰我伯。”他不提二先生骂他的事,只说二先生编瞎老五的歌。因为他若是说二先生骂他,那总问问为什麽骂他,无论咋说,他不给二先生分粮食也是站不住脚的。
  “那你也不该把人家绑了呀!你伯那人是个啥人,你又不是不晓得------”
  “可打狗还得看主人哩!我是一队之长,骂我伯就等于是骂我哩。”

  “这才是怪事情哩!天下有拾金,拾银的,还有拾骂的?你说是骂你,我看你也着实该骂骂了!你以为你做的事就都那麽公道?伤天害理的事,你就没干过?你拍拍良心想想吧!你以为你当队长应当应份是咋地?告诉你,这是大伙选的!让你当,你就能当。不让你当,你就当不成!”小柱越说越火,这话可就越来越难听。
  “小柱叔,你说这话是啥意思?”秀梅听着这话很不入耳,便挤上前来:“反反做事有欠缺,你当叔作长辈的,指教他也是应该的。可是犯不上拿队长不队长的吓唬人!咋啦?我们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地给谁干哩?到头来别人编歌骂我们,连自家人也胳膊肘朝外扭,这是图啥哩!”
  反反一把拉开秀梅,瞪着眼说:“你跟他说这干啥?有本事你叫他把我的队长给撸了!”
  “你当你的队长能干长?干脆说,你到是放人不放人?”小柱急了。
  “放人咋?不放人咋?你敢把老子球咬了?咋?羊圈里拴头驴——就数你脸大!看把你值钱的。”反反跳起脚来。
  一听反反说话这麽混,小柱也气得跳起脚来:“好你个狗日的龟孙!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你也欺人太甚------”
  日期:2017-04-28 21:53:03
  秀娥一看坏了,不劝还好,越劝越热闹,就往外推小柱:“哎呀!他大,你是干啥来了麽?你咋是个坏事精呢?应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添上你更热闹!去去去,你快给我回去吧。”秀娥推着小柱出去后,又返身对反反说:“反反,凡事差不多就得了,二先生编歌儿骂你们,这是他不对。可话又说回来,他必是受了你伯的欺负为出气才编的。你伯那两口子在村上可是落得名声不好,你要是真心向着他,就该凡事多少压着他点儿------”

  “谁和他两个一样呀!婶,你说这话我爱听。谁摊上这号子老人也没办法,歪好他是你的长辈,只有咱的不是,没有他的不对。对这样的长辈,你说叫我们可咋呀?”秀梅拉过一个坐墩让秀娥坐下。
  秀娥坐下来说:“我晓得你们两个人的难处,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老代婆对你是有恩的。想当年,你妈生你的时候,是老代婆给你接的生。这村中,有半个村子的人都是老代婆接到这个世上来的,她是咱村的有功之臣哪。她如今求你,就是半个村子的人在求你!还有,二先生会看病,你得罪谁也不敢得罪看病的先生呀!俗话说:大夫杀人不用刀。你就不害怕?就算是县里、公社都有医院,可远水解不了近渴,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还得求人家呀!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你要是磨不开面子,我去放人。我就跟他说是你让我放的。”说罢,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秀娥想着反反不会跟上来闹的,只顾去放下二先生就是了。反正我已经跟你说明白了,反反要是耍混,还有秀梅呢,不管反反咋,秀梅这人还是懂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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