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子这才破涕为笑，问：“妈，我翠花妈妈咋啦？”
　　秀娥说：“唉，她还不是一个人，干啥都觉着没意思，饭也懒得做，整天光对付自己，日子长了，身子还能不受病？我寻思给她寻个人家，可她又不愿意走。要是有合适的，招个人上门也行。你回去问问你婆婆，看你们村里有没有，记住些啊！”
　　艾子点点头，娘儿俩进厨房去做饭。
　　秀娥母女正做着饭说着话，门外有人喊：“艾子妈，快着，你银疙瘩和人打架哩！”秀娥听见忙跑出门去，艾子手里抓着擀面杖跟在后面。
　　跑到街上，只见银疙瘩被母老虎抓住两条胳膊动弹不得，只好用脚踢母老虎。母老虎的小儿子禄娃正劈头盖脸地打银疙瘩，铁疙瘩上去拉禄娃，又被禄娃一脚踢倒了，摔得下巴都流出了血。
　　秀娥赶紧跑上去扶起铁疙瘩，大声叫：“住手！五嫂，娃娃们打架，你作长辈的不该搅到里头，娃把你唤妈妈哩。你这个样子，不怕晚辈笑话？我娃有啥不对，你只管对我讲，我就一定教育他------”

　　母老虎狠狠地吐了一口：“呸！放你妈的狗屁！你说的倒好听。我娃一个人，对付你两个野种，能不吃亏麽？”
　　“你才是放屁哩！你骂谁是野种？”艾子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抓住母老虎的衣领问。
　　母老虎才不把艾子放在眼里：“咋？你个死不了的臭丫头，你敢把你奶奶咋样？”说罢扬手一掌打在艾子脸上。
　　艾子没想到母老虎这麽霸道，连一点道理都不讲，抬手就打人，那还有啥说的。“他妈的！姑奶奶今天不跟你拼个死活，就不是你姑奶奶！”艾子抡起擀面杖，照母老虎腿上就是一下子。这一下子并没有把母老虎打倒，母老虎趔趄了一下，转过身扑过来就要抓艾子的头发，艾子一闪身躲在一旁，母老虎扑了空趴在地上，艾子抡园擀面杖，照母老虎肥胖的屁股上便狠狠地打。禄娃不顾一切地冲上来，又被银疙瘩一脚绊倒，也挨了艾子几擀面杖。母老虎躺在地上不起来，扯着嗓子没命地叫喊：“打死人啦！打死人啦！救命呀------”惹得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秀娥一边叫着：“艾子，住手！死女子！你气死我啦！”一边拼命从艾子手中夺下擀面杖，将艾子强推回家。银疙瘩和铁疙瘩也跟着回家了。母老虎吃了亏，在后面跳着脚地破口大骂，秀娥也没有搭理她。
　　母老虎是啥时候也不吃亏的主儿，这回让艾子打了几擀面杖，当天傍晚，就上她侄子当队长的反反屋里去告状。反反正在家里吃饭，母老虎一瘸一瘸地走进门来，哭丧着脸向反反诉苦：“反反呀，我那好侄子呀，艾子打了我啦，你可要给我作主呀。”
　　“又是咋的啦？成天和这家打，和那家打，从来不吃亏的人，今日是咋啦？碰上硬的啦？我还当是全村就数你利害哩！”反反媳妇秀梅，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白日的事情她听说了，她很不爱见这个大妈妈，光没事生事。秀娥婶婶那麽老实的人，她都要欺侮，不就是因为她的儿子合泉是大队书记麽。秀梅讨厌母老虎，开口就说了这几句，不管她是谁，你上我门上来了，又不是我上你门上去了，管你爱听不爱听。

　　听了秀梅的话，母老虎欲恼又不敢发作，只得说：“我叫人家打了倒是小事，我侄子是一队之长，他的脸往哪儿放？打狗还得看主人哩，他打我，把我侄子放到啥位置上啦？他这不是欺负我，这是欺负我的侄子哩！反正，我是告诉你了，爱管不管，你看着办吧！”说完转身脚步蹬蹬地走了。
　　反反还不晓得这是咋回事，就没有吭声。
　　“哼，这咋也不瘸啦？装啥洋蒜？”看见母老虎一点儿也不瘸地走了，秀梅撇撇嘴冲着她的背影给了一句。母老虎虽然听见了，却也没有回头。
　　不管事情是咋回事，反正秀梅的话让反反不高兴了。“住嘴吧你！我大妈妈叫人打了，替你出了气是咋地？倒把你幸灾乐祸地？”反反觉得秀梅有些过分了，自己还啥都没说哩，她倒呱唧呱唧地说个没完。再咋说，母老虎也是长辈，来了你连坐也不让，还给了这麽几句。人家是来寻我来了，你一个老婆家咋那麽嘴长？
　　日期：2017-04-28 21:51:28
　　秀梅不服气地说：“她一天就是个是非精，走到哪儿都惹是非，你要是跟她粘到一搭里，可小心到头来拔不出脚。她是个啥人我还不晓得，没理搅三分！秀娥婶哪一样不好？你们一说就是她男人砸了你伯五亩瓜，那是哪辈子的事啦？再说冤有头债有主，秀娥婶早就和金锁离了婚，有本事找金锁算帐去，总跟一个妇道人家过不去，算啥本事？”
　　“住嘴！”说来说去连我都捎带上了，反反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你得了她多少好处？啊？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不要惹恼了我。”
　　“惹恼了你又咋？活吃了我？你咋就不听听人家小娃家是咋唱的那歌。”秀梅想起了最近娃娃们在村里传唱的歌，虽然不晓得是谁编的，总是人家心里不痛快，有意见才编的，就说了出来。
　　“啥歌？”反反莫名其妙地问，他确实还没有听见过。
　　“你当真不晓得？你听着：瞎老五，母老虎，两口子一对二百五，一个做事没屁眼，一个为人狠又毒，走到谁家都占便宜，谁家也不敢叫声苦，哪天阎王开了眼，叫他死到五黄六月正晌午！”秀梅就一字一句地学说了一遍。
　　“这是谁编的？”反反奇怪地问。
　　“我咋晓得是谁编的。”秀梅转身回了屋。
　　“哼！”反反想了一下，明白了，咬牙切齿地说：“我晓得了，你有本事！你等着！”他想，没有别人，准是二先生，换上别人也没有这两下子。好你个老家伙，把你咋了？你就这麽恶毒？咒念人家死到五黄六月正晌午。我歪好是个队长，你为啥有意见不提？你还不定在背后怎麽编排我哩。到底是作贼心虚，他觉得二先生肯定也编排了他上狗小屋的事，不过是秀梅不可能知道罢了。再说，合泉未必就不晓得娃娃们唱的这歌，只是他是个支书不便出面，我何不替他出了这口气？反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应该治一治这个老家伙。

　　这一年的麦子打得还算可以，一亩地平均打了二百七八十斤，每个社员不分年龄大小，一人能分二百斤麦子，这可乐坏了大伙。自从闹自然灾害以后，还一直没有分过这麽多的麦子。大伙都涌到生产队饲养处旁的库房门口等着分麦子。会计看着帐本，保管盯着大称，队长反反站在一旁，那架势好象在开他屋的粮仓给大伙分粮食一样，人们都排着队一家一户地分。分到二先生时，反反却沉着脸不叫给二先生分，说：“你给我靠边站。”

　　二先生不明白这是咋回事，就问：“咋？”
　　反反看也不看他，说：“不咋，叫你靠边儿站，你就给我靠边儿站！”
　　瞎老五在一旁，当然明白是咋回事，就得意地冷笑起来。编歌呀，你咋不编啦？你外本事哩？他妈的，我儿子是支书，你竟敢和我作对，我都不用出面，就有人替我摆治你！他分完了粮食送到屋里后，又回来了，他要亲眼看着反反怎麽摆治二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