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娥没有理会翠花,你爱说啥就说啥,反正你不能做我的主。竹叶问秀娥:“哎,我听说这女子把你认了干亲啦?有这回事麽?”
秀娥点点头很平静地说:“人家是认这门里作娘家。”
翠花听了这话,扭过头去撇撇嘴,她认为秀娥这样做无非是给自己拉个近人,这屋里再没有旁人,认谁呀?还不是认她?她娘家本来就没啥人,又是个后妈。她认这个干亲明摆着是给自己寻个帮手,寻个依靠,什麽干亲不干亲的,不过是个说辞。以往还真看不出来,这个老婆心眼儿还不少哩。
竹叶又问:“那,把你唤个啥?唤嫂子麽?”
“嗯,是地。”秀娥点点头。
日期:2017-04-26 22:09:27
“这麽说,我也是她的嫂子啦。”
“咋那麽爱当个嫂子!不是见天有人把你吆唤嫂子?真没见过,还有当嫂子的瘾!”翠花冲竹叶翻翻白眼儿,懒得说话了。
“耶!那不是亲上加亲了吗,小柱是咱小叔子,他把咱唤嫂子,他老婆也把咱唤嫂子,这,里外里真成了一家人了。咱村里晓得是你认下的干亲,外村不晓得的,还以为是自家人嫁给自家人了,这成了啥了。”竹叶没有理会翠花,觉得这可是一个问题,就眨巴着眼睛问秀娥。
翠花利马又插了一句:“成了乱七八糟了呗!”
秀娥也没理会翠花,接着说:“这有啥,她是外乡人,迟早人们会知道的,有啥乱七八糟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了小柱当然就得依小柱,小柱该吆唤咱啥,她也吆唤啥不就行啦。反正都是一家人,吆唤啥不是一样的。要是你俩都觉着行,就麻烦你两个去跟小柱说说,他要是情愿,这事就这麽定了吧。”秀娥料想小柱不会不愿意的,所以她的语气里也没有啥商量的余地。这事情我又没有去寻你们,是你们自己找到我门上来问我的。既然问我,我就是这个主意,成与不成在你们不在我,我反正不反对。
竹叶答应一声拉着翠花就走,翠花本不想走,她现在心里有点儿乱,没想到秀娥比她答应得还痛快,可她一时又想不出咋说,只好跟着竹叶走了。到了小柱屋里问小柱,小柱当然愿意,翠花扭头就回去了。竹叶又跑来告诉秀娥,秀娥就跟兰妮说了,兰妮光红着眼圈点头啥也不说。
一个女人迟早都是要寻婆婆家的,秀娥给她做主她没有理由反对,终不能在人家吃一辈子,既是秀娥看着能行,想着错不了。
这些日子可把秀娥忙炸了。春玉茭一尺高了要锄草,棉花也要间苗打杈,每日下地秀娥都得带着狗剩,秀娥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一时一刻也不离开,不见秀娥他就哭,只要秀娥在跟前他就好好地玩儿,一个草叶,一朵野花,他都能自己玩儿半天。只要有秀娥在跟前,这娃到是也好带。秀娥整治棉花苗的时候,狗剩就自己坐在地头上玩。要是金锁父子俩在屋,这点儿活儿算个啥?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饭。兰妮自从埋葬了父亲,就在秀娥屋里住下了,秀娥下地她跟着下地,秀娥回来她就帮着做饭,两个人说话虽然有语音上的差异,但是基本上互相都能听懂,而且秀娥总算身边有个说话的人了,所以秀娥也很高兴。满共俩半人,吃的一样,穿的也一样。秀娥赶着先给兰妮做了两身衣裳,把那破衣烂衫换了下来。果然是人配衣裳马配鞍,换上了新衣裳,兰妮比刚到村里时好看多了,长肉了,脸色也红润了。人们听说秀娥把兰妮许给了小柱,都说这俩人怪般配。小柱只见过兰妮一眼,还是刚到村里要饭的时候,蓬头垢面的,一脑袋黄头发,小柱因为屋里光景穷,没有办法。已经二十一的人了,终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吧?尽管讨了个要饭的女子作婆娘,名声不太好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同意了这门亲事,小柱再给秀娥担水时,也留心看了一下兰妮,眉眼儿到是还可以,比初来乍到的时候好看多了,小柱就再也没啥想法了。秀娥晓得小柱和兰妮都愿意,觉得自己这件事情办得还不错,就一门心思给兰妮做出嫁的准备了。
白天走地带着兰妮和狗剩,到了地里兰妮干活果然是把好手,锄草比秀娥还快还好,给棉花打杈不到地头不直腰,到是年轻手脚利撒,以后跟了小柱也是一把过光景的好手,秀娥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狗剩在地头上自己一个人玩儿,玩儿着玩儿着狗剩饿了,就叫喊起来:“妈,我肚饥了,咱回吧。”
秀娥连头也不抬地说:“哦,好娃,再等一下,妈干完这点儿活儿,咱就回。回屋妈给你烙个香喷喷的油旋饼。”
“不,妈,咱回。”狗剩哭了起来,别看娃小,但是他晓得哪个是真疼他,只要他一哭,秀娥没有不答应的。
秀娥有些为难,她担心兰妮一个人干不完。兰妮却对秀娥说:“嫂子,你引上娃回吧,剩下这点儿我一刹刹就干完了。”自从认了干亲,她就把秀娥叫嫂子了。原本就不是亲的,才来没几天,兰妮手快嘴也快,她吆唤秀娥嫂子一点儿也不觉得别扭,爽利得很。秀娥是个实在人,也不和兰妮客气,将眼前的棉苗叉子打完,抱上狗剩先回家做饭去了。
日期:2017-04-26 22:10:10
到了麦收的时候,秀娥就带着狗剩和兰妮在地里割麦子。这年的麦子长得怪好,齐胸高,麦穗长,麦粒饱,一亩地至少打三百斤。秀娥种了十亩麦子,眼下是阳坡的先熟了,她就和兰妮先割阳坡的,这里没有多少,只有三亩,剩下那七亩,再有两天也就熟了,到时候少不得要烦人割哩,不管咋样两天之内一定要收回来。狗剩见天跟着秀娥在地里跑,天不亮就跟着下了地,地头上瓦罐里有水,手巾包着馍馍。饿了,他就自己吃,玩儿得累了,就在地头上躺下睡一觉,小脸上泥一道水一道的。娃怪可怜的,秀娥心疼也没有办法,把狗剩一个人丢在屋里,她又实在放心不下,不管好赖娃在自己身边,她就塌实。
秀娥满头大汗地割着麦子,脸晒的通红,已经割了一天,今日抓个紧兴许就能割完了。兰妮虽然生在河南,却也是产麦区,割麦子算是一把好手,比秀娥还要快,要不是有兰妮,这三亩麦子,秀娥就得割两天,还得起早贪黑,有兰妮这个帮手,秀娥轻省多了。割完麦子回家的时候,秀娥和兰妮俩人还要一人背一捆麦子,一晌一人背一捆,三晌两天就是十二捆,顶一挂牛车拉一趟哩。秀娥和兰妮背着麦子在前面走,狗剩哭着在后面追,跑不动便坐在地上大哭。这时秀娥也顾不得了,连哄带吓唬,狗剩只好爬起来跟着跑。
回到屋里吃了饭,秀娥还要给兰妮置办一套嫁妆,说好的是过了麦收兰妮就过门。哄狗剩睡下后,秀娥好歹擦洗擦洗,又不分昼夜地纺线织布。虽是干亲,兰妮是外乡人,身边只有一个破铺盖卷,衣裳也没有一件囫囵的。光给兰妮准备一套铺盖、一单一棉两套新衣裳,就用了秀娥三卷棉布四斤花,愁得兰妮直跺脚,连说这叫我日后可咋报答?秀娥说报答啥呀?这是你的娘家,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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