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金锁和金梦就趴在离瓜地不远的地堰后头,瞎老五没看见他俩,他俩早把这瓜地看了个一清二楚,一直望着瞎老五走进了村子,他俩才一越而起,跑进了瓜地。两个人先把那颗籽瓜吃得一干二净,金梦又钻进瓜棚摸了半天,没有找到后晌看见的好西瓜,却摸到一把瓜铲,金梦对金锁说:“不晓得这老财迷,把好瓜都藏到哪搭去了。他妈的,不叫咱们吃,我让你不叫吃!”说罢,就用瓜铲在那些半生不熟的西瓜上猛切猛砸。
金锁开始还想拦他,后来一见已经砸了,索性自己也连踢带打地砸起来,一拳一个,一脚一个,不一会儿,哥儿俩就把五亩瓜砸个稀烂。
金梦还嘴里不停、咬牙切齿地骂着:“老狗日的,叫你舍不得给吃!叫你耍笑人!瞎了眼的老狗,这回叫你认识认识老子是谁!”不消一袋烟的工夫,瞎老五的瓜地就象被一群山羊踩过、被一群猪拱过一样,一个好瓜也没剩下,连一片完整的瓜叶都没有了。这回,弟兄俩这回总算出了这口恶气。
日期:2017-04-25 20:52:42
瞎老五回到屋里,洗了洗手就赶紧坐下来吃饭。母老虎的菜还没有摆好,瞎老五就急急忙忙吃起来,他不放心地里的瓜。
母老虎埋怨道:“你看你,急个啥?我还没给你盛米汤哩。”
瞎老五说:“紧赶吃,完了还要走地哩。”
母老虎叹了口气说道:“你看看,种了这五亩瓜,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今黑夜又不在屋里睡啦?”连着一个多月,瞎老五一直在瓜地里睡觉,虽然他总是弄完了那事才走,可女人家愿意让汉子搂着睡,见天夜里是自己独自一人和两个娃,母老虎真是不情愿。旁人嫌弃瞎老五,母老虎可不嫌,除了眼窝有点儿毛病,瞎老五旁处可是比哪个汉子也不差,眉眼儿好看又能咋?瞎老五身上的好处,外人能晓得个啥?嫁到这门里才二年,一年一个,母老虎连着要下两个男娃,正是两口子分不开的时候,她温情脉脉地望着自己的男人,要不是眼下有个吃奶的娃,她情愿锁上大门和男人一起去瓜地里睡。
瞎老五一边喝米汤一边说:“我到想在屋里睡哩,可地里那瓜能让人放心吗?今日后晌金锁和金梦上瓜地里要瓜吃,没吃上,狗日的黑过来还不定打啥主意哩。”
母老虎见瞎老五的碗喝干了,就说:“再喝碗米汤吧?”
“不啦,我放心不下,渴了到地里吃瓜吧。我走呀。”瞎老五说罢起身离开家,出了村急急忙忙向瓜地里走去。
金锁家的西套间里,秀娥正盘腿坐在炕上,嗡嗡地摇着纺车纺线。灵巧的手儿一起一落,一拉一扬,很自在,很悠然,那架势也很好看,嘴里还咬字清楚地唱着蒲州梆子西厢记里小红娘的唱段:今夜晚天如水月明星朗,观庭院月季笑百花放香,欣喜得他二人如愿初偿,愿天下有情人都能成双------非是我小红娘做事放荡,老夫人她不该棒打鸳鸯,说什麽三从四德不能忘,说什麽------她现在啥也不愿意想,刚才婆婆使性子,男人天黑了又跑出去,一想起来心里就麻烦。说是不愿意想,可是唱着唱着就唱不下去了,挡不住还是要想,金锁这会子干啥去了呢?要是去翠花那里,他应该是一个人去,不会和金梦一块儿去的。而且刚才看他俩那样子,是金梦提醒金锁,不是金梦提醒金锁早已经忘了,看来不是上翠花那儿去了。那能干啥去呢?咳,男人又不是拴在裤腰上的荷包,走到哪搭带到哪搭,只要不是去翠花那里,管他要咋哩?嫁过来虽然没有多少日子,但是秀娥已经看出来了,这弟兄俩好得恨不能穿一条裤子,干啥都在一起。而且,金梦很是以这个只比他大几个月的叔伯哥哥骄傲。金锁生的浓眉大眼,在伙伴们中间总是领头羊一样,从小指手画脚,屁股后头跟着一群,大伙儿都情愿听他的。他说上哪儿就上哪儿,他说干啥就干啥。其实金梦长得也不咋难看,只是鼻子太大,眼窝又小了些,而且咧着嘴一笑,眼窝就没了,象个镢头刨了一道疤、出不了芽的山药蛋。虽然是这样,人家竹叶可不嫌,爱见得和啥一样。竹叶还得意地给秀娥说过,难看的地方让你们见了,好看的地方你们见不着,不叫你们见。秀娥一想起竹叶当时那神气的样子就好笑,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金梦能好看成啥样,汉子家还不是一样的。
东套间里,金锁妈就着油灯的亮光,一针一线地缝着那件白布衫子。金锁大蹲在炕沿上抽烟,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便撅起屁股从墙洞里,抱出一个枣红漆皮木匣子,打开铜锁,从里面拿出两迭子纸币放在一边,又摸出一个红布卷,打开里面有二十多块银元,他挨个吹着听了声响,又数了一遍,然后转身问金锁妈:“我说,办事情的时候,锁儿媳妇收的认亲礼全都给了你麽?”
“给了。咋?”金锁妈抬起头来问。
日期:2017-04-25 20:53:40
“一满是多少?”
“嗯,我记得好象是二十六块。咋,不对?”金锁妈略一沉思答道。
金锁大有些纳闷儿了:“那,咋碰不上账呢?缺三块钱呀------”
金锁妈想了一下说:“哎,你咋忘了呢,菊花青揣上驹,你不是给人家送去三块配种钱麽?”
金锁大也想起来了:“噢,对了,这就对了。我说是咋地呢。”
“看看你那记性。”金锁妈撇撇嘴说。
“金锁!金锁!屋里有人麽?”忽然,瞎老五手里握着瓜铲子,气急败坏地跑着闯进院里来,咣铛一声踹开北房的屋门,闯进了东套间。
吓得金锁大连忙将纸票子和银元,一把胡搂到屁股底下,又惊恐又气恼地问瞎老五:“咋?咋?瞎老五,你这是咋地啦?火烧屁股似地,谁把你咋啦?你把我的门踹坏了咋?”
瞎老五理直气壮地挥着瓜铲,扯着嗓门大喊:“你说咋?你说咋?你养下的好娃,和金梦那个狗日的,把我五亩瓜砸个稀巴烂。你给我赔!你给我赔!你要是不赔,看我不敢放火烧了你这宅院!”
金锁大和金锁妈互相看了一眼。“老五,说话得有凭有据。你凭啥说是他俩?咋?你见他俩砸来?那你咋不拦挡?你要是没见,你咋断定就是他俩干的?要不是他俩呢?”金锁妈停下手里的活儿,探着头问。因为刚才金梦和金锁是出去了,这事情还当真兴许是他俩干的,可是瞎老五要是拿不出证据,他就是给我娃栽赃哩!这事情可得说清楚,不能无缘无故地、无凭无据地败坏我娃的名声。
“我还怕你嘴利害不成?这事情一星星也错不了。前晌,他俩跑到我瓜地里要瓜吃,我给他们切了俩,他们嫌不好,要摘我的籽瓜吃,你们说我能叫他们摘吗?我就说再等几天,瓜熟了一准吆唤他俩。没想到他俩就恼了。临走的时候金梦说,你等着,走着瞧,有你好看的!你们说,不是他两个,还能是谁?”瞎老五听金锁妈刚才的话,说得那麽咬人,心里越生气了,就冲着金锁大和金锁妈啐沫横飞地大嚷着。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