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3-16 16:03:31
　　第五十五章 上林苑军营
　　“我该如何相劝？”郭解问道。
　　公孙献说道：“先叫他好好处理家务吧，别闹的太不像话了。他家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会授人以柄，给想拉他下位之人以罪名和口实！”
　　“大王这些家务事，连公孙爷爷都知道了？”郭解诧异地问道。

　　“天下谁人不知？若说还有人不知道，那只能是刘安自己，掩耳盗铃，假装自己和别人都不知道罢了！”公孙献冷笑道：“一旦陛下想对刘安动动手了，这就是一个现成的罪名呢！只要安排几个谏官，上几道弹劾书，随随便便就能打击到他的头上！其罪虽还不至于削爵除国，陛下收回一些他的封国大权，却是很容易的！”
　　郭解叹道：“可惜，大王从来看不见自己家的不足，两只眼睛只会盯着别人，把他兄弟衡山王刘赐的家务琐事打听得底朝天，一心想利用这个整垮他呢！现在想想，只怕他先被人家利用了家务矛盾，被整垮的人，反而是他自己！”
　　“你看看！连你自己都这么说呢！”公孙献说道：“这个人，对自己的手足兄弟都如此阴险狠毒，薄情一至于此！你怎么还敢指望他，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是，公孙爷爷！”郭解既无奈又不甘心地说道。

　　公孙献知道郭解不可能这么快就拐过弯来，只好又说道：“你再劝说刘安把心都用在治理他的封国上，一世安享尊荣富贵吧。这对他本人和他的子孙，对你，对朝廷，对百姓，都是有百利无一害的事！”公孙献恳切地说道。
　　“是，公孙爷爷，孩儿都记下了。”郭解说道。
　　郭解虽然自己藏着一些小心眼，时常打着一些小算盘，并未对刘安完全倾心交付，只是要自己脱离他的掌控，与他断绝一切联系与瓜葛，郭解却还未曾想过。答应公孙献的话，也是抚慰面前的这个老人罢了，郭解的本性还是善良的，也愿意顺着别人的话去说，倒不是刻意的言不由衷。
　　“倘若刘安不听你的劝谏，继续一意孤行的话，那时你的本分也就尽到了，离开他，也不违背忠义之道！”公孙献继续说道。
　　“是，公孙爷爷。”郭解答应得更加迟疑了。就此摆脱与刘安的关系，那以后陵儿该怎么办？自己岂不是永远见不到她了？叫自己做什么事情都可以，离开刘陵，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好孩子，公孙爷爷会体谅你的处境，也不强要你言出由衷。我只是希望，日后你不论做什么事，都能多想想我说过的话！”公孙献显然看出了他的犹豫，也不再强劝，只是说道：“夜这么深了，快找贺儿去歇息吧，不要误了你们明日的训练！”
　　郭解便向公孙献磕了一个头，默默地转身离去。这一夜，郭解又失眠了。同榻抵足的公孙贺鼾声震天，郭解拉着被子蒙住了脑袋，那鼾齁声还是倔强不屈地入耳而来。
　　“他全无心机，倒是睡得安稳呢！”郭解翻了一个身，不无羡慕地想着。祖父，父亲，母亲，赵爷爷，养母秦氏，阿兼，旧时的乡民伙伴，淮南王刘安，太子刘迁，陵儿，阿纷，卫青，公孙贺，公孙献；还有尸首，血光，火光，美酒，温情，凉薄…一幕幕或熟悉或陌生的人和事，集体向郭解的脑海里钻个不休。郭解无处可躲，眼睁睁地盼到了天亮。
　　明日就该是朝觐大典了，各地王侯的车马还在络绎进着城。郭解和公孙贺打马出城，向上林苑的军营奔去。
　　春雨和阳光总是交替着装饰着这个春季，看起来今年的粮食收成也会很好，气候似乎也理解着将士们的心，也在为日后的大战做着准备。雨水前天就停了，天气十分晴好，大路上的泥泞，早已被骄阳烘得干透。桃李花儿早都谢了，田间的庄稼齐刷刷地生长着，树木也都换上了丰满的新绿。仲春的世界里，到处充斥着着温暖的生机。

　　羽林军的健儿们还如既往那样操练着，上林苑的校场里，尘土飞扬，战马嘶鸣，杀声震天。郭解的精神和体力都没有因为昨夜的失眠而受损，他和他的马站在队伍中间，都在蓄势待发。
　　“现在是分组格杀，马上对马上，红对蓝！”一个令兵站在高高的号台上，手里举着小旗，高声喊叫：“预备—开始！”
　　令兵的手一挥，两队右臂分别系着红蓝两色布条的骑兵，呐喊着从校场的两边冲了来出，转眼杀到了一起，接着就是一片“咔嚓、咔嚓”兵器互相撞击的的声音。
　　“你的对面就是匈奴人！他们杀死了你的父母，**你的妻子姐妹，夺走你的粮食财物！杀了他们！”卫青站在场边的高台上，挥舞双拳，高声喊叫着。
　　卫青的叫喊声鼓舞着在场上战斗的每一个人，羽林郎们和战马都亢奋无比，刀剑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对杀更加激烈。“扑通”一声响，一个羽林郎在混战中忽然摔下了马背。公孙贺杀红了眼，拍马赶到近旁，身子一俯，挥起马刀就向他狠狠砍去。
　　“咔啷”一声，他的刀被一柄重剑猛地格开，郭解赶到身前，立马叫道：“你疯了！他不是真的匈奴人，这是训练，不是战场！”郭解一面说着，一面挥起宝剑，格开身后突来的一个偷袭。战马一跳，郭解转身又是几剑，那偷袭的羽林郎渐渐吃力不住。
　　“他娘的，老子还真忘了！”公孙贺收回战刀，一拍脑门，却又扬刀杀向郭解，郭解转身挥剑抵住。方才在身后偷袭的羽林郎身子一松，双手执矛，再次杀来。三个人刀剑往来，纠缠到了一起。
　　那个倒地的羽林郎挣扎了一下，忍着痛站起身来，招呼回自己的马匹，又爬了上去，继续厮杀。
　　“演习就是战场上的搏命厮杀！匈奴人是不会放下屠刀的，在战场中任何的疏忽，都要付出性命的代价！今天你在演习中受点伤，明日在战场上便不会送命！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杀！”演习场上的卫青，再不是平日里平和敦厚的模样，他站在号台上挥舞双手，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嗓门也比平日里高了几倍。
　　场上继续在酣战。红队兵精将猛，气势如虹，呼喊声震天动地。蓝队渐渐退后，收缩起来的队形也撑不住红队的攻击，队伍渐渐被分割了开来，一时阵脚大乱。
　　卫青依旧不停地大喊着：“红队，干得好，不要停下来，乘胜追击！蓝队，你们这些孬种，窝囊废！你的姐妹正在被敌人凌辱，你娘的尸首还在那里躺着呢！你还想要逃跑？摸摸你们裤裆里的东西，是不是也被吓得丢给匈奴人了？”
　　场中的羽林郎都是年轻热血的汉子，如何禁得起卫青这样刻薄的鄙夷？蓝队大叫着互相激励，终于重拾了信心，再次集成战团，纷纷杀了回来。
　　“好！蓝队杀得好，反败为胜，就在辞世了！”卫青继续叫道：“红队，注意互相协作，保护好同伴就是保护自己！”

　　校场上一时杀得旗鼓相当，难分高下。双方都有骑士在混战中掉下马背，旋即飞身上马，继续厮杀。到底还是实力有些差距，最终依旧是红队获胜了。蓝队的羽林郎个个含羞带愧，搀着几个受了伤的兄弟，离开了场地。
　　退下的羽林郎来到场地边，受了伤的简单包扎一下，又对着训练用的模具挥舞砍刺起来。有的则两两一组，或练习拳脚格斗，或练习兵器拼杀。场上又换了两组红蓝骑士，继续演练着马上对战，卫青依旧挥舞双手，不知疲倦地高喊着。
　　“卫青这小子，干得这么卖力，一定是盯住了上将军的位子了！”公孙贺一面劈砍一个皮楦的木人，一面向郭解说道。他们都放了马匹去休息，自己却在场边练习搏杀。
　　“是啊。他每日下了值，晚上闲暇时，都在苦读兵书，或者用沙盘演习阵法呢！”郭解答道。
　　“这样也好，由他领着我们打仗，总好过那些屁事不懂，只会趾高气扬瞎指挥的世袭将领！只是他就是太年轻了！”公孙贺说道。

　　“有志不在年高！”郭解说道，一剑把个木人的脑袋削掉了一半。
　　“你小子，又搞破坏！”公孙贺瞪眼叫道。
　　“小气鬼，又不是你家出钱买的！”郭解笑道：“这些东西哪天不坏上几个？陛下不会在这上面减省花费，卫青很快就会换新的来，不会耽误咱们训练的！”
　　公孙贺无奈，只得先放过郭解，又接上了前面的话题：“话虽如此，卫青若能再有几岁年纪，相貌也不这么俊俏的话，就像郭兄弟你这样的，或者如老子生的这般尊容，这兵也就更好带了！”

　　“等日后出了塞外，被风沙一吹，凭他再怎样俊俏的容貌，也会变得粗黑而威武的！”郭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