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02-23 12:13:19
每一位律师都应当努力使自己成为时间管理大师。有的时候,我会将一个月内的时间都做好计划,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我原本计划尽快再去会见李欢的,没想到总是被一些突发的事情给打乱。比如今天,有一位从美国来的当事人插队在李欢前面。
美国来的?应该是个大案子,说不定可以收到一笔大大的律师费呢,李欢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且去见一见这位大客户。
与大客户约定的见面地点是D市有名的一座大酒店,到了酒店大堂,找到服务生,报上大客户的房号,让服务生接通客房电话,一位女士在电话中用非常生涩的国语叫我在大堂稍等。果然,片刻之后,一位穿着非常职业的亚裔女士向我走来:“请问,您系螃蟹三吗?”
喔,浓浓的美国味道,原来不仅“彭律师”可以被称为“胖辣丝”,连“彭先生”可以被说成“螃蟹三”!上帝呀,你变乱了人类的口音也就罢了,但也不带这么调皮的玩儿法好吗。我对着那女士微微一笑,点头称是,心中却暗自叫苦,与这样的大客户交流只怕有翻苦头要受的了。那女士又说:“螃蟹三,你跟藕锅来借边”。我强忍着心里的笑,点点头,跟她进了酒店的电梯。
日期:2017-02-23 12:14:19
那女士将我带入一间客房,一位老者坐在桌边,正要起身相迎。看他年纪当有七十上下,满头白发,于是连忙快走两步上前,说道:“老先生你好,我是彭律师”。那老者站起与我握手,连声:雷猴雷猴,成错成错(你好你好,请坐请坐),老者的口音带着一股重重的镇区土音,与标准的市区白话有着明显的区别。原来所谓美国大客户说到底还是中国人。
我与老者依次落座,那位女士即刻给我端来一杯茶水。
“请问彭律师主要研究那一块法律事务?”老者用浓浓的乡音问我。
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个陷阱。当一个律师说自己在某方面有专长时,也就同时表明了自己在另外一些方面的能力欠缺。我并不喜欢被定格成某一种类型的律师,“什么都做,专门喜欢处理稀奇古怪的案件”。我用标准的市区白话回答道。
“美国很少有这样律师,他们都是分专业来做的,比如知识产权的律师就专门做知识产权,房地产律师就专门做房地产,这样律师就不用那么累,工作效率也高。”老先生对美国的律师行业非常了解。
日期:2017-02-23 12:14:59
“西方人的思维和中国人不一样,西方人喜欢分,中国人喜欢和。同样是一片大陆,欧洲大陆分多少国家,而我们却最终和成了一个国家。西医也喜欢把人分割成若干个部分来整治疾病,而我们中医,却始终把人体看成一个整体来对待,任何一种疾病都会考虑其整体因素。同样的原因,我认为法律也是一个整体,也是不可分割的”。我边说边看着老者,揣摩他是否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只见那老者微微点头,似乎对我这番见解颇有认同之感。于是接着又说:“比如说《婚姻法》和《公司法》,他们属于不同的法律部门,一个属于民法领域,一个属于经济法领域,看上去似乎相隔万里,然则实际上却是千丝万缕。在很多情况下,股东关系实际上就好比夫妻关系,公司财产就好比夫妻共同财产。还有,民法和刑法也是不可分的,我曾经办理过一宗刑事辩护,就得益于我用民法知识向审判法官解释了诈骗和欺诈的区别,最终使我的当事人无罪释放,倘若我只研究刑法而不研究民法,我是做不好刑事辩护的。”
“有道理,有道理,拘泥于方寸之间,难成大事,我非常认同你的观点,彭律师,我的问题就需要你这种且专且博的法律人士,希望你能帮到我。”
日期:2017-02-23 12:15:15
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一份工作是要天天面试的,唯独律师工作除外。刚才的一番对话,实际上就是那老者对我的面试考核。听他说希望我能帮到他,我知道,我今天的面试算是过关了,接下来应该可以收取他一笔可观的律师费了。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法律问题,先介绍一下情况,我帮你分析分析。”我隐藏着内心的喜悦,期待着数钱所带来的快感。
那老者对一直站在身边的那位女士示意,那女士转身从行礼箱中取出一份档案袋,从档案袋中抽出一张纸,那张纸有四折,平面铺开足有《人民日报》整个版面大小,我定睛观瞧,暗自赞叹:好宝贝!
日期:2017-02-23 12:16:02
这是一张早已泛黄的纸张,制作于1950年,第一任省委书记的签章赫然在目。它的出现,立即将我,和这两位美国大客户以及这座酒店,乃至这座城市,带入到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老者的眼中更是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深邃悠远。
“请问,这张《房地产权证》是你的吗,你就是上面写的黄耀祖黄先生是吗?”话一出口,我随即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弱智的问题。
好在那老者并没有意识到我所范下的低级错误,依然沉浸在遥远的回忆当中,幽幽的说道:“这当然不是我的,我叫邬五武,产权证上的名字不是我的。1950年我还是个孩子”
原来这位老先生的名字叫邬五武。好响亮的名字,乾隆自称有十全武功,而这位老者居然能有乾隆皇帝一半的功绩,敢称五武。只是这名字用白话来叫确实响亮,但若换成国语,却又十分难听,就好像有人在哭一般,呜呜呜。只怕这位邬五武老先生一生命苦,都是哭过来的吧!
日期:2017-02-23 12:16:24
邬老先生当然不知到我心中所想,继续说道:“黄耀祖是我岳父,早已经作古了,留下这些房产,我这次过来就是想把这件事办理一下。”
“那请问,你太太在不在这里?”根据我国《婚姻法》和《继承法》,邬老先生并不能直接继承黄耀祖的房产,所以我有此一问。
邬老先生听到我这一句,长长的叹了口气,向后靠在椅子背上,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人,忽然间好似身体被掏空了一般,缓缓的摇着头说:“死了,已经死了。”
看着老者的申请,我心中满是歉意。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老说错话呢?看来智商得急需充值。于是赶忙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
邬老先生不等我说完,摆了摆手阻止我说:“冇麦耶,都过去了,只是我亏欠她太多太多,这一次回国办这件事,就是想了却这桩心愿,在我百年之后也好有脸见她。”
日期:2017-02-23 12:16:44
我听得心中异常沉重。这里面应该有一段风光绮丽的爱情故事,但如果老人不讲,我自然不好去问,毕竟那是他的一段伤心事。老人要了却心愿,自然是要主张这些房子的继承权,于是脑中以每分钟7200转的速度读取一切有关婚姻家庭的法律数据。根据这些数据,我需要问几个问题,比如我想问:邬老先生的太太和邬老先生的岳父谁先过世这个问题,但是话到嘴边,硬是被我吞了回去。
“那房子现在谁在用?”从我嘴里问出来的是这一句,几经考量,我觉得这句话比较安全,不会刺激到邬老先生。
“母鸡哦,我还没有出国之前是D市的医药公司在用,现在不知道是谁在用。”邬老先生忽然来了些精神。
word个天,原本以为这是一起普通的继承案件,没想到却瞬间演变成了确权案件,难度等级提升了好几个档位。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