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清梦》
第12节

作者: wlj勤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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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北坡在班级只有一个朋友,叫赵应杰。赵应杰和苏北坡同一个寝室,是省城人,高干子弟。苏北坡的痴情被何畔当作布口袋踢回来之前,他和赵应杰情投意合,早晨一起锻炼,晚上一起自习,吃饭的饭票都放在一起。赵应杰长相英俊、风度潇洒,又是系学生会主席,经常组织文艺演出、诗歌朗诵、球类比赛等文体活动,频繁出头露面于大庭广众之中,和女同学接触广泛,所以追求赵应杰的女生很多。苏北坡不是沉溺于书海的专心致志之中,就是沉湎于幻境的雨意云情之中,除了和女同学擦肩而过,没有任何接触,所以也没有人追求他。

  赵应杰的女朋友叫田园,比他小两届,经济系的。田园是省城女孩儿,爸爸是省里教育部门的领导。她长得个子不高,但是非常匀称;脸儿不大,小鼻子、小嘴儿,但是眼睛大。她是个典型的小人精,小巧玲珑、精明干练,就是皮肤有点黑。赵应杰喜欢皮肤白皙的女生。开始,因为田园的皮肤不够白皙,赵应杰还犹豫过。苏北坡劝他说:“找对象就是为了选媳妇过日子,又不能当大米白面吃了,要那么白干什么?”

  那时,在大学处朋友还不那么光明正大,经常处于鬼鬼祟祟的状态,尤其赵应杰是个被关注的公众人物,更不能明目张胆地将恋情公之于世。因此,苏北坡经常帮助赵应杰给田园鸿雁传书或者专送吃的……
  日期:2017-05-13 06:01:33
  过去,赵应杰只有星期天才回家,晚上就回来,很少在家住。认识田园之后,赵应杰一到周六,就神秘地失踪了,只有苏北坡知道,他是去田园家了。赵应杰第二天从田园家回来,经常给苏北坡带好吃的,有炸鸡腿、锅包肉、饺子、包子、辣白菜什么的。那个时候苏北坡远离家乡,生活费捉襟见肘,生活拮据。他最愿意吃肉,又买不起,经常馋得狼哇的。赵应杰给他带回来好吃的,总是离不开肉,这大大地满足了他欲壑难填的饕餮口福。

  赵应杰是个集邮爱好者。有一次,赵应杰和田园去集邮门市部买邮票,嘱咐苏北坡中午去食堂买午饭,等他们回来三人一起吃午饭。苏北坡的家里刚刚给他寄来生活费,他咬了咬牙,也出手大方了一次,买了三个人吃的主食:六两高粱米干饭、三个馒头;三个人吃的副食:三盆炒菜、一盆辣白菜。苏北坡在寝室饥肠滤滤地等到了下午一点,他们俩也没回来。苏北坡已经饿得前腔贴后腔了,再说,就要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于是,他大嘴抹哈、狼吞虎咽地把三个人的饭菜全吃光了。原来,赵应杰和田园买完邮票后,又开始逛大街。走得饿了,逛得累了,就在街上吃了午饭。那个时候没有手机,没有办法通知苏北坡。是赵应杰和田园给苏北坡这个机会,让他创造了一个全班最能吃的记录。班里的几个体育棒子几次冲击这个记录,都没有成功。直到毕业,苏北坡吃得最多的记录都没人能破。

  在大学的时候,赵应杰是出名的干净利索,苏北坡是出名的埋汰邋遢。寝室中,赵应杰的床铺总是干干净净、井然有序,成为他们寝室一道清新的风景。赵应杰和田园谈情说爱之后,他的床铺更是维护得整洁利索、一丝不苟。苏北坡的床铺总是杂乱无章、脏乱不堪,尤其是他复习考研究生那段日子,床铺简直是惨不忍睹,像猪窝一样。赵应杰的衣服并不多,和其他同学一样,没有几件名牌服装,都是普通的服装。但是赵应杰衣着十分考究。他的衣服裤子总是搭配协调,干净笔挺,没有一丝褶皱。赵应杰总是穿着一双黑皮鞋,本来不是新的,却是永远的锃亮如新、一尘不染。苏北坡的衣着风格和赵应杰正好相反。他从来不修边幅,衣服、裤子、鞋子经常是混搭的,而且是搭配极为不当。新洗过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就像多日没洗似的,皱皱巴巴的;即使新买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洗过多次的旧衣服一样。他本来先天就长得不太干净的脸,又不注意后天的清洁美化,总是胡子拉茬、埋了咕汰的。

  苏北坡深陷于和何畔的失恋痛苦之中,犹如挣扎在一片地质结构复杂的沼泽中不能自拔,随时都有将他吞没的危险。无论赵应杰怎么安慰他,劝告他,他就是走不出深陷的失恋泥沼。赵应杰为苏北坡担心和焦急,万般无奈之下,想给他介绍个女朋友,用新爱取代旧爱,用新爱的力量消除他旧爱的痛苦。
  然而,赵应杰给苏北坡介绍了两个女同学,人家都不同意和他相处。一个看了他之后对赵应杰说:“他就像一个成熟过度的男人,给人饱经沧桑的感觉,而且他的心事特别沉重。我可不想分担他大山一样的心理沉重。”一个一听说是苏北坡,就对赵应杰说:“我知道了。就是那个天天绷着脸、皱着眉,像别人欠他多少吊钱似的那个人哪?别让我为他还债了。”
  赵应杰并没有告诉苏北坡两个女同学说的话,但是苏北坡也能意识到两个女同学的态度。因为赵应杰单方面和他介绍过两个女同学,并劝他和她们交朋友。他同意了,然而赵应杰和两个女同学那边没动静了。

  苏北坡此时的心理既像绢豆腐一样脆弱,又像感光胶片一样敏感。毫无疑问,两个女同学拒绝了苏北坡的感情。赵应杰本来是想帮助苏北坡减轻心理沉重的善意动机,带给苏北坡的却是更加沉重的打击,简直是雪上加霜。赵应杰也不敢轻易为他牵线搭桥了。
  好事,往往也能对人造成伤害。
  过了一段时间,苏北坡突然出人意料地和同学们热情了起来,寝室的同学晚上打扑克、下相棋、说笑话,他也参与了,而且谈笑风生。虽然他每天回寝室还是图书馆闭馆的时间。同寝的同学都惊诧他的变化。
  让同寝的更惊诧的是苏北坡的志向。过去,他的志向是想留在省城。现在,他的志向是考研究生,争取被分配到国务院工作,经过不懈努力,当一名国家领导。因为理想远大,苏北坡的学习更刻苦了。他基本不去食堂吃晚饭,在地摊上一次批发一箱方便面,天天早晨不吃饭,中午晚上在寝室泡方便面。那种其他同学都吃伤了的方便面的气味整天都在寝室中弥漫,对其他同学造成了极大的味觉和心理伤害。尤其是半夜,从苏北坡蚊帐中射出的仿佛永不熄灭的灯光,给同学们带来巨大的视觉和心理折磨。

  赵应杰也在复习考研究生。
  同学们总算坚持到苏北坡研究生考试的日子了。考试结束后,苏北坡又变得沉默不语了起来,谁也不敢问他考得怎么样。只有赵应杰敢问他考得怎么样了,然而他以沉默回答。当考试结果出来的时候,出同学们意料的是,他竟然没有考上。同学们都产生相同的疑问,学习这么刻苦的苏北坡都考不上研究生,什么人能考上呢?
  赵应杰却出人意料地考上了研究生。
  考研究生落榜,对苏北坡的打击应该比他堂吉诃德追求杜尔西内娅般的失恋更大。而平时只喜欢研究古典文学,没有苏北坡学习刻苦,整天忙于学生会工作的赵应杰却考上了研究生。同学们都为苏北坡担心,怕他在今后的工作中失去自信,再把自己封闭起来,那是很可怕的。然而更出同学们意料的是,苏北坡并没有和失恋时一样不堪一击,心态比较平静。他自己也想通了,情场失利,考场失利,也许深层原因,就是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把理想化、想象化的东西定得太高了。还是现实一点儿,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岗位脚踏实地地好好干一场吧。也许,他现在的人格才真正断奶,才真正成熟了。一九八六年,大学毕业分配的时候,学校本打算把苏北坡分配到一个省直机关工作,他却主动要求到黑水市工作。最后,被分配到了黑水市安监局。对了,当时叫煤矿安检局,后来改名煤矿安监局。局里分来个大学生,如同凤毛麟角一样珍稀。局长提出让苏北坡到办公室工作,给他当秘书。苏北坡当了五年局长秘书,然后当上了局办公室主任。局长要退休前,找市领导和市委组织部领导极力推荐和沟通,苏北坡被提拔为安监局副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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