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清梦》
第6节

作者: wlj勤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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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鹏飞的爸爸劝他读师范大专班,因为爸爸知道,来年高考增加了外语,虽然不是百分,满分是三十分。但是王鹏飞不喜欢外语,也不会外语。考外语,他只能交白卷。在高考的竞争中,社会青年的一张白卷,和在校生相比就是千山万水的距离。他能用其他几科的成绩弥补这千山万水的差距吗?爸爸怀疑,所以反对他来年再考。
  王鹏飞阴沉的心却很快晴朗了起来,并且果断地做出决定他人生命运的抉择,那就是破釜沉舟,来年再考一次,考上一个正规的大学。对他来说,前面的道路很坎坷,也很遥远,但是他下决心要走下去。于是,当电子设备厂的厂长拿来了转正表格让王鹏飞填写,要给他转正的时候,他却在没跟任何人商量的情况下,毅然将他曾经渴望当个正式工人的梦想放弃了,辞去了电子设备厂的工作。
  王鹏飞的姑姑是黑水三中的老师。在姑姑的支持下,王鹏飞到著名的黑水三中当了旁听生。

  王鹏飞的家离黑水三中有四公里路程,每天上学和放学,他都要在铁道边儿上走很长一段路。有时顶着震耳雷声,冒着倾盆大雨;有时迎着漫天飞雪,冲着刺骨寒风。王鹏飞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走在上学放学的路上,路太滑的时候他干脆就在铁道的枕木上行走。两根笔直而闪亮的钢轨在他的脚下伸向远方,让王鹏飞的心里充满希望。人只要有希望,就不会孤独,就有前行的力量。
  王宏翰当上了市师范中文大专班的班长。他经常来看王鹏飞,有时来信鼓励王鹏飞。有一天放学到家,妈妈递给王鹏飞一封王宏翰的来信。他打开一看,哦,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自己都忘了,王宏翰却记着。
  王宏翰的信中写到:鹏飞: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特写一长短句,为华诞祝兴。
  《祝君赋》

  君之岁,风彩正华年
  乘玉管,书写鹏程字,墨横流
  毫端藏龙匿凤,奇字斐然
  探风流,超古今

  千古文章明日就,乃是贤中贤。
  王鹏飞感到,朋友所赋予的力量,像太阳一样照耀着他人生的道路,更增强了他考大学的信心。
  黑水三中挺黑。王鹏飞和其他十个旁听生,如同后娘的孩子,不说虐待,也受到冷遇。正式生一学期交五元钱学费,他们每月交五元钱学费。上体育课,不让他们上,也不让他们在教室,王鹏飞就坐在双杠上看书。老师在课堂从来不提问旁听生,只提问正式生,却经常让旁听生擦黑板。他们开班会,旁听生得回避。有时老师借开班会为由把旁听生赶出去,然后给正式生押考试题。
  语文老师是王鹏飞旁听班的班主任。语文课进行作文模拟考试。王鹏飞的作文题目是《春天来了》。语文老师在作文上批了一个大大的“优”字,从此也改变了他对旁听生的看法,并在以后的一次语文课上对全班同学说:“要考上大学必须门门功课都好,光语文好不行。王鹏飞知识渊博,看的书很多,文章水平很高,但是去年还是没考上。他偏科都不行,你们能行吗?”甚至在别的班级,语文老师也多次这样说过。

  有一天语文课下课,语文老师把王鹏飞叫出教室,小声对他说:“王鹏飞,市里要举行中学生作文比赛。咱班学生作文都不怎么样,再说也没有时间。你看能不能抽空给写一个?”他平时说话和他讲课时一样具有煽动性。王鹏飞只好帮助他们写了一篇作文,名叫《家乡的河》。

  王鹏飞后来才知道,这篇作文获得了一等奖。
  又过了几天,语文老师又来找王鹏飞:“王鹏飞,咱班的黑板报已经半年没换了。他们没有时间整,字儿写得也不怎么样。听说你会画画,美术字写得不错,给咱们班出一期黑板报吧。”接着,又悄悄地说,“这个月的学费你就不用交了。”王鹏飞非常认真而潇洒地完成了一期黑板报。黑板报受到了各科老师和同学们的好评。
  英语老师劝王鹏飞要快速补习一门外语,掌握基本知识,以应对高考。王鹏飞决定放弃外语,把复习的重点放在语文、历史、地理和政治上。上中学的时候,因为每次上外语和数学课,他不是偷看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就是上体操房练体操和拳击。为此,外语老师经常批评他。现在,别人走得很远了,他再奋起,也没有直追的时间了。外语老师在前面一会儿说外语,一会儿说汉语,认真负责地讲解着:“鳄鱼对猴子说,我要吃你的心,我要吃你的心……”他则充耳不闻地看着语文、历史、地理和政治书。他只有依靠这几科的成绩改变命运了。

  一九八〇年高考之前,进行了初试。不知道是黑水市如此,还是全省都如此。因为初试只考语文、政治、历史和地理。王鹏飞的初试成绩在全市文科考生中名列第二。别人都为他高兴,都认为他这次高考一定势在必得、马到成功。他自己则高兴不起来,没有因为初试第二名而忘乎所以。他清醒地意识到,初试是没有数学,没有外语的成绩。在校生的数学、外语水平都比较高。加上数学和外语的成绩,他将会排名第几呢?

  初试恰如大浪淘沙,有七个旁听生被淘汰了。王鹏飞更加感觉到了高考的无情和心里的沉重。和在校生相比,王鹏飞的优势就在于读的书多,知识面宽,分析问题能力和逻辑思维能力强,劣势不言自明。他要以己之优势补己之劣势,才有希望成功。一个重要机遇往往决定人一生的命运。对王鹏飞来说,这次高考如同最后一列飞驰而过的火车,他如果上不去,就是一生都没有上大学的机会了。所以,王鹏飞学习更加刻苦,达到废寝忘食的程度。每天放学后还要在学校补课,一直到晚上八点多钟。其他旁听生打两天鱼晒一天网,而王鹏飞却从未耽误过一天。每天晚上他都复习到深夜。有时,妈妈怕他累坏了身体,敲他的房门,催促他早点儿休息。他常常先把灯关上,等妈妈睡了,他再打开灯继续看书。有时感到很累,真想在家睡个十天半月的,但是又觉得自己的努力和古人刺股悬梁、凿壁偷光的精神相比,微不足道。于是拿起两个馒头,边吃边去上学。

  为了支持王鹏飞实现大学梦想,妈妈在现有条件下,千方百计为他做好吃的,还不让他干哪怕一点儿活儿。当他放学后狼吞虎咽地吃饭时,妈妈总是坐在他的对面儿,问他的学习情况,眼中充满了妈妈对儿子的深爱。
  时间过得很快。全国统一考试开始了。王鹏飞地理考得不错,历史考得不错,数学情况在他预料之内,只作了一小部分题,只能得二、三十分。但是,他的强科语文在考试中出了问题。他给最后一道大题古文翻译留了二十分钟时间,没想到他刚要作这道大题时,监考老师却说还有五分钟就到交卷时间了。他以平时从未有过的最快速度,用五分钟时间作完了这道用二十分钟才能做完的古文题。铃声响了。王鹏飞带着脸上的热汗和心里的遗憾离开了考场。

  王鹏飞戴的表,是日本电子表,平时是爸爸戴着的,说是非常准确,王鹏飞才借来考试用的。这只电子手表,在大学考场这个决定王鹏飞人生命运的关键时刻,竟然慢了十五分钟,差一点让王鹏飞的梦想破灭。从此,王鹏飞再也不戴日本手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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