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程浩天肯定不同意，但眼下心里悬空没个着落，倒觉得石六说的有几分道理，也就认可了。
　　说走就走，俩人放弃了堆在水泥管内的棉被和破衣烂衫，乘上一辆大巴车，直奔古城开封而去。
　　开封虽然离绿都市不远，但由于平日里忙着打工，还从未去过。不过程浩天对开封的感觉上却不陌生，不是因为开封是历史文化名城、八朝古都，而是因为早就从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里和开封府包公戏里知道了开封。

　　只是这次去开封身边跟着的却是石六，“要是秦芳柔在身边就好了”——程浩天落落寡欢地想了一路。
　　到了开封一下车就有几个出租车司机围上来揽客，询问着是去夜市吃小吃，还是要住店？
　　程浩天忽然对石六说：“呀！我没带身份证，怎么住店？”
　　一个中年司机上前拉着程浩天和石六说：“那上我的车吧，我给你们找个住处，比住店便宜得多。”
　　看看天色已晚，而司机也不像坏人，俩人犹犹豫豫坐到车里。“你们是来旅游的学生吧？那就住我亲戚的房子吧，我就给你们便宜点。那附近是大学，也算是个景点了。你们这个时间来开封玩儿，不冷不热的，正好。不过，到了秋天菊花展的时候，还会更热闹……”一路上聊着天，半小时后，来到一所大学门口。
　　安顿了住处，在街头小店吃完了饭，石六就先回去休息了，程浩天则想一个人到学校里面静静地走走。
　　这所大学是百年高校，很知名，程浩天当初考大学时还曾报过这个学校呢，自己还知道这所学校有很多有特色的民国建筑。以前总以为这样大学应该在绿都市，没想到却坐落在这风景秀美、人文深厚的开封古城里，而且就呈现在自己眼前。
　　走在其中，感觉陌生又熟悉。湿润的空气，温柔的夜风，不禁让人陶醉。然而尽管有华灯照耀，夜色却依然掩映了许多美丽。看不到学校的轮廓，没有一个整体印象，程浩天只是沿着校园小路，绕着古柏花丛随意走走，缓缓地体验着学校的静谧——他忽然间感到一种孤独，心灵放松后的孤独——要是自己当初上了这所学校，现在的命运是否会有所不同？

　　三三两两的大学生轻快地谈笑走过，又匆匆远去。程浩天找了一块方石坐了上去，盘起双腿，闭上眼睛，由觅仙山带回来的声音渐渐萦绕在耳边：生命只在呼吸间，有一吸必有一呼，不能多呼，不能少呼，不得连呼，不得连吸，不能一呼无吸，也不能一吸无呼……
　　程浩天均匀地呼吸着，心渐渐静了下来，天地、校园和自己正逐渐融为一体，他感觉自己即将进入一个澄明的世界。
　　忽然，耳边又传来不少人走过的声响，还夹杂着两三个女学生的说笑声。
　　“我现在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只听一个女生说。
　　“等答辩结束了，你可以到绿都去找找机会。”另一个快乐的女声在回答，那声音好似秦芳柔的声音。

　　“是你想去吧，是不是男朋友在那里？哈哈……”
　　“瞎猜什么呀？才不是呢。哎呀，你别碰我，呵呵……”那女孩儿似乎笑着向前跑开了，听这清脆的声音里有点童音，真的好像秦芳柔。
　　秦芳柔？这该不是幻觉吧？可是这声音听在耳朵里真真切切。
　　程浩天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赶忙起身，左右瞧着，他发觉这会儿有很多学生也都说笑着正从自己身旁的小路上走过，周围的声音开始变得嘈杂起来。程浩天顺着人流焦急地来回寻找着，但人群、树影、玲珑的建筑……都遮挡了他的视线，他也再没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直到他来到一个四通八达的大广场，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怔怔地望着广场上的人来人往。
　　人们匆匆走过，在夜灯下构成一幅流动的图景，然而没有人理睬他。这里只有一个庄严而宏大的礼堂在星空下静静地矗立着，一动不动，沉默地注视着焦急无措的程浩天，似乎在可怜他，又似乎在嘲笑他。
　　刚才的女孩子真的是秦芳柔吗？

　　程浩天懊恼地垂下头，只得无精打采地回到住处。
　　日期：2016-10-07 10:59:52
　　都市周易传奇
　　李拙远
　　第六章 梦魇惊魂

　　（四）
　　第二天一早，程浩天就带着石六来到校园里胡乱寻了半天，却如大海捞针。昨晚发生的那一幕就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程浩天也无法确定那究竟是不是一个幻觉。难道，就凭那个相似的声音就可以认定秦芳柔还活着？而且就在这所学校吗？
　　这些，都不足对他人言，所以，也只能瞒着石六。
　　“哥，你一早说带我来学校看建筑，你这是瞎找啥呀，我的腿都溜达细了，这个楼我们来来去去都走了好几回了……”不耐烦的石六开始抱怨了：“再说了，学校没啥玩的。下午我们找个公园逛逛吧，好不好？”
　　程浩天无奈，只得作罢，心想：天下这么大，相似的人、相似的声音有很多。或许，真的是自己耳朵听差了，不妨在这里多待些日子，以后慢慢再寻找就是了。
　　吃了午饭，他们乘公交车来到一个仿宋风格的公园，里面古香古色，绿柳成荫，虹桥卧波，楼台林立，好吃好玩的应有尽有。石六立刻就兴奋起来，程浩天也似乎换了个心情。开封的节奏没有绿都市那么快，这一点，程浩天在昨天刚来时就感受到了，当他的脚一踏上开封的土地，就觉得整个城市的节奏和着心跳的韵律——这是典型的慢生活，很容易让人从绿都的浮躁和紧张中静下心来去思考、去品味一番。

　　他们沿着石阶小路慢慢游赏，迎面不断有人兜售着汴绣《清明上河图》。程浩天只是让商家打开看了看，却没有买。他在想，凡事盛极而衰，孟子所说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至理名言。《清明上河图》是著名画家张择端的代表作，人们都知道开封历史上最辉煌的时期就是北宋了，那时的开封也是世界文明的中心，这幅图就描绘了宋徽宗时的开封盛景。据说，张择端画好了，就将它献给宋徽宗，画上的“清明上河图”这几个字还是宋徽宗亲笔题写的。画作反映了北宋的鼎盛时期时的开封汴梁城的生活场景，可谓细致入微，连斗鸡斗狗这样的细节也为人们津津乐道。一幅画只能定格于一时，但若放大历史的尺度去看时，繁盛之后就是战乱不已、国破家亡，宋徽宗自己也遭遇靖康之耻，百姓更是流离失所，大好江山毁于一旦——而这些却不在画中了。历史上像徽宗这样的人还有唐玄宗，自从他开创了开元盛世之后，就只知沉溺享乐，结果用不着三代，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就看到了安史之乱。程浩天倒是觉得，如今，人们在赞赏《清明上河图》的艺术成就时，不妨也连同“靖康耻”一起也居安思危地慨叹反思一番，才能构成一个对《清明上河图》的正确而完整的鉴赏过程。

　　石六想吃小吃，程浩天穿过一片空地，到一个小吃摊儿前买了两盘炒凉粉。他注意到小摊主人是一对儿年轻的夫妻，他们边干活，边聊天，相互谈论的无非家长里短、锅碗瓢勺之类，听起来都似乎是些废话，但他们却满脸的快乐，好像彼此之间说不完也听不够。程浩天可以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甜蜜——哪怕吃苦都带着点甜。他不由自思道：看来好的夫妻未必非得要有很高深的思想，他们连说废话彼此都觉得那么有意思，心中大概真的是感受到了和谐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