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10-08 17:07:42
李公子是看不起任何人的,别说是旭东,就是柱柱在他看来也不过就是个社会上的小混混,甚至就连管教干部他也经常挂在嘴上讥讽,比方说一个姓李的小个子管教爱喝黄梨汁,路过过渡号一伸手就得给他,李公子就私下里管就他叫黄梨汁,更别说旭东这个案值只有三千的毛贼,根本就不够看。
旭东可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完成干部的重托同时树立自己在号子里的威信。他找到的可以杀的一只鸡——老索。
老索的程序走得极快,我还在补侦他都已经下判了,因为老索行动不便,加上他的案子简单,判决没安排在法院,而是在看守所开的简易庭,一切过程从简,直接宣判。判决的结果是一年,理由是累犯。就是说,距离上次刑罚不足五年再次被刑事处理的罪犯。老索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当庭把判决书撕了,还对来宣判的人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一直骂着回到监室都没停。
旭东自然不会同情老索,在他看来老索就是过渡号的搅屎棍,拿老索下手不仅没有后遗症还能给新人一点震慑。所以,当老索对我党给予他的判决大放厥词的时候,他毫不迟疑地抡起了鞋底子。打从进来以后,老索还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呼喊着叫干部,但是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不一会嘴角见了红声音弱了下来。看着老索没了反抗,旭东恶狠狠地说,判也判了,就准备上楼吧(楼上是服刑号),别TM在这里祸祸。
二姑娘和老陈一副事不关己的坐在炕边,李公子乐呵呵地看着,对于他来说,这只是狗咬狗的热闹,谁把谁咬了他都高兴。
只有我看着老索心里有那么一丝的不忍,老索不是我的朋友,但是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三四个月,他曾经带给我们那么多快乐。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安心熬日子的人犯,从没有暗算谁或者踩着人获得个人利益的念头,从这个角度说,老索比很多人都强的多。
关于老索的最后一个笑话与一个叫二蛋家伙相关。二蛋是一个癫痫病患者,对此,我们并不知情,因为偷了一个百八十块的手机被抓。和别人入监的沮丧不一样,二蛋是欢乐中带有恐惧,一进到监室就双手抱头,用含混不清的口吃说:别打我别打我,各位老大叫我干啥我就干啥,我很听话的。看着是个半傻的家伙,小东北也没有了教训他的欲望,厌恶的指着风场的干活现场,二蛋心领神会地跟新人们蹲在一起开始穿灯。
老索对这个家伙很感兴趣,扑够了蚂蚱就逗二蛋聊天。二蛋不伶俐的口齿和迟钝的表情都是老索喜欢的样子,有时候问他在外面有没有*生活,有时候又问他头上的伤疤是不是被人捉奸打的。看着二蛋表情严肃郑重其事地回答自己的问题,老索就很高兴。有一次,老索跟二蛋计划外出后的营生,老索的计划是二蛋推着他到火车站,老索装死或者装病,二蛋扮演孝子磕头,想来一天能要不少钱。俩人还煞有其事的研究起细节,老索说得带床褥子地上太硬,二蛋说得找个平板车,他可是背不动老索。在一边听着他们的奇葩聊天,我们都忍不住笑了,正笑着忽然看到蹲在老索对面的二蛋缓慢的仰天倒下,就像电视剧里的慢动作,嘴角还有白色泡沫溢出。老索大喊,操,羊癫疯……监室里有人按铃叫来了干部,风场上的我们只是围观却没人上前。二蛋下号以后老索还时常惦念着他和他们的生意。
老索上楼那天,武队进监室通知老索收拾东西,老索哀求着说自己上不了楼,能不能不上去。武队说不行,旭东让两个新人驾着老索出了监室,离开了我们的视线,这是他留在我生命里最后的一个场景。
日期:2016-10-08 20:07:54
对老索的冷酷对新人们刺激不小,再加上只要没事就盘坐,稍有声音就招呼鞋底子,监室的气氛转变得很快,只要他在一般就寂静无声,他自己也不讲话,就坐在小凳上看着炕上的这群人,随时准备抄鞋底子。
经过三天这样的整顿,监室里果然有了坐牢的气氛,新人们噤若寒蝉,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晦气,去除晦气的依然是鞋底子。旭东在三天内累计打人超过十五次,累计时常超过一小时。
虽然我们都知道他不会对我们几个老家伙怎么样,但这样啪啪啪的气氛让每个人都觉得心中积压着一股怨气,天知道哪天会郁结于心。放风的时候,李公子狠狠地说,这不是牲口是什么,叫他来跑号,自己成天猫在号子里训练新人,他以为自己是连长啊。要是没钱出去跑跟小爷说,小爷赏他俩,真是丢人。
我们的怨气似乎影响不到旭东的心情,他对自己这两天的成绩很满意,最主要是他觉得我们这群猴已经被他的鞋底子震慑住了。他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育小东北:人家在号子里混,要么有钱要么有关系,咱们什么都没有,怎么活?我的活法是靠拳头和骨头,你现在是管号,怎么才能管好一群无法无天的人?他挥了挥拳头继续说,我刚来的时候啥都没有,靠什么让人服气,那就是我什么都不输给别人,干活没人比我干得硬,打架没人比我打得狠,你懂吗?小东北点点头,从他的手边笑嘻嘻的拿起一根小香肠吃起来。
如果旭东知道小东北是助检的关系,不知道这番话还能不能说得那么铿锵有力。小东北显然很喜欢现在的状态,头铺喜欢自己,不仅能混上吃喝还有人管号子,不用打打杀杀的,他在风场晒太阳的时间更多了。
对于小东北而言,号子里唯一值得自己关心的就是吃喝以及自己的徒刑,能让自己安逸地服刑是他最大的愿望,至于管号打人那只是他获得安逸的途径而已。他可以为了一根火腿肠在李公子跟前像受过训练的狗一样蹲二十分钟,也可以为一包榨菜忍受二姑娘上下其手得抚摸他的身体,还可以为保持自己在号子里的位置把人打得遍体鳞伤。这才是小东北,没有理想,没有自尊,只活在当下的小东北,这个人才是真实的小东北,而不是旭东认识的那个小东北。
二姑娘这些天也很得意,忘记了柱柱的嘱咐,恢复了他之前耀武扬威的嘴脸,除了对旭东大面上保持一种尊重,在号子里老陈老崔的又有些放不下。老陈看着二姑娘出去的背影说,看看,嘚瑟的小屁股又扭起来了,学不会这两步走,还真是不好在二看住下去了。这还只是表面现象,由于失去了柱柱的监管,他把假传圣旨发挥到了极致,不仅狐假虎威地敲诈号子里几个稍微有点油水的老人,而且对旭东也是慢慢地失去了开始的那点假客气,对于下面号子投诉二姑娘敲诈,旭东也毫无办法,只有由得他去了。
日期:2016-10-08 22:52:34
剩下的是对我们几个老家伙的洗脑,其实旭东和我同年,却偏偏要作出一副看穿世事的沧桑感,一说起来就是想当年,要么就是我们那会,总结起来就是他的犯罪史。
旭东生长在本市最繁华的老城区,房屋窄小简陋,现如今几乎都已经被拆迁。他说自己小时候养的宠物是蟒蛇和乌龟,其他动物不喜欢,李公子对此很鄙视,养的宠物就和他的人一样——冷血。他又说,自己还只有十四岁的时候就跟着几个兄弟上火车了,洗劫了两节车厢,抢了三十多万,后来因为他未成年,在团伙中属于最不起眼的角色,给他判了十四年,团伙中枪毙了三个,死缓的两个。说这些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的话会那么多,看着是和老陈聊天,声音却大的可以传到监室的每个角落。他说起出狱之后又几次被看守所收押,先后在牢里和看守所里遇到的耸人听闻的轶事,以及他对关公的崇拜和自己的义气之举。一番宏谈高论毫无逻辑可言,但是却被李公子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臭不要脸,无非就是想展示他是个老号子,让咱们拿他当回事么,还在老子面前摆资历,这辈子都别指望让我尊重一个毛贼。
其实是不是尊重一个贼,从来都不是我在号子里要考虑的,就像我从没有尊重过小东北,但是不妨碍我喜欢他,每一个对于我无害的人都是我喜欢的,只是旭东不在此列。
每一个将要出监的人都想给别人留个好印象,在临出监前的几天收起自己丑恶凶残的嘴脸,大约是想着在外面相见时避免尴尬吧,毕竟在一个城市,谁敢保证老死不相往来呢。旭东也无法免俗,终于收起凶恶的嘴脸,开始有意无意地跟大家修复关系只是除了老陈大家都离他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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