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烟,酒的管控要严格的多。但是严格也只是相对而言,对于跑号来讲,这只是个价钱高低的问题。
柱柱再次红扑扑地回到监室,朝六子挥了一下手,六子会意地安排了站班人员后让大家睡觉,其实这时也只是九点,不过大家还是很乐意地像鸭子下水一样上了炕。黑三对我说过,坐牢三件宝——吃饭睡觉和放茅,也就是人最简单的生理需求的满足,对此我深以为然。今天的人又多了,但是大家依旧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挤了进去,这真是个奇妙的事情。直到后来我看到一个三轮蹦蹦里先后钻出十一个人的视频,才相信人的潜力真是无限。
小胖子给柱柱铺好了宽大厚实的被子,垫了足有二十公分的褥子做床垫,大铺足有一米五宽,在小胖子的服侍下蒙头睡去。
大炜羡慕地悄声问我,咱啥时候能睡上这么大的铺?我没好气地说,SB,你还打算在这里扎根呀,你这辈子睡不上了。老索又插话了,你们知道个球,一年不花个几十万能睡上这样的铺?大炜砸吧砸吧嘴说,走到哪里都得说钱,这个JB社会。老索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人活着为啥,不就是钱和女人,这看守所里关的都是为这两样进来的。
听着他俩拌嘴,我把头扎进了被窝,我既顾不上像刘邦羡慕秦始皇那样的羡慕大跑的生活,也顾不上像老索一样看穿生活,我只想埋头睡去,在梦里,我不是一个囚犯,在梦里,我和家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这样时间会走得更快,在临睡前,我在墙上偷偷划下了重重的一道,作为我入监第一天结束的纪念。
日期:2016-09-19 15:25:17
半夜被叫醒时,正梦到个平头骑着摩托狂奔,正奔着自己的腿被树枝挂住,生生从摩托车上甩出来。我一阵心悸,猛地睁开了眼睛。
出现在我视线里的又是该死的大胡子,在站班这个项目中,数大胡子和军军表现得让人恨之入骨,只要听到一点声音马上跑过去把人拽醒,神秘的告诉对方别打呼噜。我这一晚上不知道被他弄醒多少回,这个死不了的逃逸犯。我心里暗骂。
大胡子是一个建筑公司的混凝土车司机,我时常见到旋转着的混凝土车在市里的大街小巷出没,却不知为什么他们在街上转悠却不在工地干活。大胡子就是其中的一员,据他自己说,出事那天他照例走在街上,前方有车辆减速,他也紧急刹车,结果后轮位置就死了一个女人。听着有些诡异,我不大相信,但他坚持那么说,还说老板很快就会把他营救出去。
我和李敬一起站三班,李敬来了快一周算是老人带我这个来了一天多的新人。夜间站班通常分四班,10-12点是一班,然后顺延,两小时一班直到清晨六点。大多数情况下,二班和三班是最让人讨厌的,睡到半截被叫醒,站俩小时再睡,不想起的时候必须去,想睡的时候又难以安睡。
站班这种事情很好理解,毕竟看守所里关着的都是些不让人省油的灯,谁知道别人肚子里揣着什么,反正揣着良心的不多,趁着大家睡熟了做点自杀、杀人之类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能。就算没有杀人自杀的,总有些打呼噜的要去拉拽吧,所以站班有一定的规矩,且至少两人。
被人吵醒已经很不爽,吵醒后还要再站两个小时尤其不爽。我没有心思关心别人的死活,只是想尽快熬过这两个小时回到拥挤的炕上。因为是熬时间,时间就显得特别难熬,铁窗上放着的全监区唯一的闹钟怎么也走不动,看着真让人着急。
李敬告诉我说,他们都是SB,其实数三班最好,人是睡的最死的时候,我们的自由度就最大。果然是做贼出身,看待事情的角度确实与平常人不同。
李敬是铁路子弟出身长我两岁,因为我中学在铁路学校度过,也就生出了一些亲近感。李敬是一个瘾君子,在进入看守所之前已经在戒毒所戒了毒,他说自己在戒毒所已经找好了看守所和劳改队的关系,然后从戒毒所直接进看守所,算是自首。他不是小偷扒手,而是拎包贼,饭店宾馆拎起别人的包就走。通常他选择下手的地方都没有摄像头,所以极少出事。这次折进来,是因为同案事发咬出了他。
李敬说,那个包着被子的桶里是开水,想喝了去喝点。前几天管线出问题,水管里的水都TM和化粪池串了,不是渴的不行最好别喝。我草,怪不得我白天喝水的时候觉得味道很怪,天知道我喝得是什么。喝了两杯热水后,李敬又让我去解大手去洗涮,从这个晚上,我喜欢上了三班。当然这些都是悄悄进行,值班干部打点路过的时候,我们还是会规规矩矩的站定,对干部微笑示意。
值班干部每半个小时到监区走廊的尽头的指纹考勤机上打一次点,也就是说,看着干部来来走四次一个班就结束了。
关于开水补充两句,号子里是没有电源的,原因很简单——安全隐患,遇到个想不开的犯人,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没有电源就意味着没有好多东西,开水是其中的一样。
柱柱是大跑,如果解决不了这点困难他大跑的名号就不那么权威了,所以他有插线板还有电水壶。但是,他有跟我们是没关系的,除了六子他们几个一天能和两到三杯,其他人是想都不用想的。到了第二天早上,桶里没喝完的开水就会被倒掉,但即使是倒掉也不会让别人喝。开始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以为他们心理阴暗,后来我才明白,这和经济危机时期把牛奶倒河里是一个原理,只有这样,喝到的开水才显得价值高。
这就是我站班时的一些状况。
日期:2016-09-20 06:59:47
第二天点名的是老干部,这是一个在监管岗位战斗多年的老管教,虽然还不到50岁,却是整个二看在基层看守工作时间最长的。老干部的点名很爽快,从进门到出门不超过一分钟,留下一句:按照监规执行。
B区总共十三个监室,由武队、马队、老干部三个分管,我们的包号干部是武队。所谓包号就是责任到人,哪个号子出了重大事件,如死人越狱之类的事情,就追究包号干部的责任。平常则是三个干部一人一天倒班,早晨八点点名就是交接班。黑三对我说,记住每个干部的班,记住每个干部的喜好,这样能少触霉头。这个话很浅显也很深奥,我是住了一个月之后,才一点一点弄明白其中的意思。
三个干部里,我最喜欢马队的班。在看守所里,他算是一个异类,因为从他身上看不到监管系统常见的匪气,最重要的是对我很和气。对待工作的态度也是亲力亲为,能自己做的,绝不让人犯代劳,也从不会对人犯明示暗示什么,这在看守所是很难得的。
经常进出看守所的人对老干部都很有敬意,哥长哥短的叫得很亲切,这是因为在他们的心中老干部同自己是一头的。老干部的关系大都是一些惯犯,以盗窃为主,这与他早年公交分局的丨警丨察经历分不开,这些当年被他抓的人后来都成了需要他帮助的朋友。对于在押人员他也从没有拿腔拿调的歧视过,在他的眼里,看守所关押的也是人只是落了难而已。对于这些落难之人,尤其是本地人,他总是尽自己的能力提供一些有偿甚至偶尔会提供无偿的援助,然后这些人就成了他的朋友。在我看来,他本身就是江湖人,所以做人做事都是按照江湖的规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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