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水香——引诱出你全部恐惧的香气》
第44节

作者: 羽井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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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迭香的香味,只会深种在人心上。你心在哪,它就在哪斑斓盛放。
  迷迭香的气味是有灵的,它飞越千山,渡过沧海桑田,一路向你的灵魂深处飞去。如同千里传书的鸽子,凭气味找到目的地。

  是的,迷迭香会认得回忆之路。
  因为,它的花语是:留住回忆。
  如果你有苦,它会有重量,让你从回忆的阴霾边直直下堕;如果你有伤,它是邪恶灰白的眼镜蛇,钻入你心里,一直深入,深入,无限深入…见了血,才松口。
  除非你死,你腐烂,这香味,这记忆,才寂灭,才罢休。
  日期:2017-06-28 10:59:24
  『‘我’之四』
  人活一世,总是要死的。
  起初,我怕死。
  但渐渐,我怕活着…我怕自己或有意或无心,生出自己都不知的因,结出自己无法接受的果来。
  我站在这儿,西藏新建路5号。晚上依旧燥热,拿着这瓶水,喝了半天,喝不完,将它倒在墙上…热了一天的墙凉快起来…水声,带着深夜的寂寥,清晰地令人想起旧日经历…水流飘忽鼓荡,心中渺然恍惚…抬头看三楼,两间房的主人都还没睡,每个窗口都亮着淡红的光线。
  我可以确信的是,一间房的主人同我一样,害怕自己的长寿,他多活一天,多一天折磨。
  而另一房的主人,还未睁开他的懵懂之眼…
  没有人看清自己的人生…我们都不知道,是谁设计了一切?
  —上帝?佛祖?真主?

  到底是谁,安排设计这一生一世,或永生永世?
  人生的过程,在终结那刻回头看,每人就像一出戏,一本书。
  在这出戏、这本书里,都有布局。看似无关的人或曾做过的事,在某个阶段沉睡。其实它们不是沉睡,而是等待!遇到恰好时机,在恰当时醒来,合乎情理地出现。然后,风云变幻,或否极泰来,或乐极生悲。我们总是在事后发现,一个小小的因素,竟然使得貌似笃定的局面发生变化,所有精心安排的计划,总会被某些意外改造,直至面目全非。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
  我信,行走人生的过程,一定会有神秘莫测、内藏玄机的提示。只不过,极少数人能捕捉得到,而绝大多数人忽略不计。
  幸,不幸,就此埋下了它的旨意…

  就像三楼那两位…在他们身上,我嗅到了世事无常的迷醉气息。
  每个人的果,都是有前因的。就像已安排好的戏。你不知道,今日所做的,今日所说的,今日的闪念,今日所碰见的这个路人,阴魂不散的爱,永垂不朽的恨…在日后,会起多大的作用?你更不了解,原来明日的结果,早已伏笔千里,连点成线。
  这条线,我们称之为“命”。
  但,掌握这个命的神,设计自己一生的,不是他人。
  —恰恰就是你自己!
  日期:2017-06-28 11:00:18
  『叁拾壹』
  吴昕打开门,一封夹在门缝里的信,随之啪地掉落在地。
  辛远心中有了意想不到的尴尬—为刚才核对她字迹的举动!吴昕捡起那封信,脸上有一抹隐晦的讽刺笑容,递给了辛远,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上门,打开信:
  “有些人,说再见,是希望能再相见。

  有些人,连再见也懒得说,是根本不想再见一面。
  但我同你没说再见,是因为我相信我们还能重逢。
  不死之水的水,迷迭香的香,能送你到我这边吗?
  —我等你。”
  依旧没有署名,没有可联络的地址或电话…仿佛有一只轻如烟云的手,伸到了辛远的面前,而掌心的掌纹,却逐一消隐。
  那半遮半露的文字,有一股吸引他的莫名气场,让他渐渐产生幻想…纤细的字体,温和似梦的口气,在他脑中闪光柔软的手,幻化成一张轻纱遮面的脸,这张脸,仿佛是个有引力的漩涡,有虚幻的美,围涌四周的黑暗成了背景,包裹着这张莹莹的脸,一动不动地等着,等着他伸手可及,揭掉面纱…
  信里还夹杂着其他东西,往内看,是一张小卡片。
  倒了倒,小卡片掉到了他手心内。

  是一植物标本,一朵小花,静静平铺在小卡片上,淡兰色的花瓣。可见,没成标本前,美丽弱小的花朵开得定是恣意、浓烈。
  他凑上鼻尖,嗅了嗅。
  这迷迭香的尸体,有颜色,却无香。
  辛远取了钥匙,拿了那三张当票,来到爷爷房里。
  爷爷已安睡,呼吸声依旧沉重。
  不打开灯,他也能想象爷爷睡觉的样子,嘴紧闭成一条弧线,很天真很卡通,有点像维尼熊的瘦子版。

  他悄然站立了半晌,黑暗中,所有摆设都是模糊轮廓,唯独只有那股在幽暗中传送过来的香气,熟悉地在他鼻子周边打转。若不是这股气味,那些固定摆设的家具、木床、所有童年的日子、旧日生活的蛛丝马迹,全会荡然无存,不复存在。
  借着往下垂坠的夜色,所有难以启齿之言,都可掩饰,不用启口。
  仿若有感应,爷爷的重重呼吸声,悄然停止。
  两个清醒的人,仿佛隔在千里之外。
  辛远走上脚踏,将三张当票放在了爷爷的床前。
  然后,他走出房间,轻轻将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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