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小说:一个孤儿的悲喜人生》
第5节

作者: 守泉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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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明天他就要离开朝夕相处的几个姐姐,离开他早已住习惯了的这个温暖的家了!然而,尽管他当时也有点不安与不舍,却压根儿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安排好了他的去处之后,对于那些真正为他处境担忧的父老乡亲们,尤其是对于他的亲戚和他的三个姐姐来说,他(她)们总算是放了一点心,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也算是坏处境中一种比较好的选择吧。明天这个家就要散啦!他和姐姐只能在这个家里度过最后一个晚上啦!
  吃过晚饭,以外婆和姨父为首的亲戚们便聚集在他家的正房里,按照父亲生前的交代,拿出了那个他早已见过的“宝盒”。里面装的是他们家祖传的一些东西:一对金耳环,两个银项圈,几个暗红色的珠子,十块民国时作货币流通的银元,此外还有少许历史上不同时期用作货币的方孔铜钱。外婆说,父亲的意思是将这些东西全部留给他作为纪念。可能是见几个姐姐均未能得到任何纪念物的缘故吧,外婆便临时做主,给了他三个姐姐每人一块银元留作纪念。并决定将他的那份东西暂时存放在已经长大成人且已经正式出嫁了的大姐家。就这样,亲人们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在叔叔家要懂事要听话,说再不能像父亲在世时那样淘气那样使性子啦。他当然一一应承。

  第二天,在三个姐姐的陪同下,他来到了爽快答应收养他的叔叔家,正式开始了他那段寄人篱下的生活。

  直到这时(三个姐姐离开之后),他才十分强烈地感觉到了自身的孤独以及处境的陡变。可不,就在几天前,他的父亲都还活着,都还会叫儿子替他装填好烟斗里的黄烟,并点上火,以便他一边拼命咳嗽一边艰难地吸食;可是现在他却离开了这个世界被埋到对面的山岗上去了。就在父亲生病时,一家人都还团团圆圆的生活在一起,虽说生活得并不是很开心,但毕竟有一个还算温暖的家,有一种浓浓的亲情能够彼此相依为命;而现在却死的死,散的散,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他,独自留在了叔叔这个对他来说很是陌生很是隔阂的家里。就像刚出生不久的一只小猫小狗,父母都死去了,现在又离开了自己的姊妹,被人单独拎到一个陌生人的家里,只有畏怯地独自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的份。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有了那种失落、恐惧、孤独无依的感觉。这时的他,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这也不是,走那也不是。好像叔叔家那么大的一幢楼房,却没有他的存身之所。他竟像丢了魂似的,这间空房里走走,那间空房里觑觑,真巴不得能够单独呆在一间房间里永远不要出来,不要吃东西,不要跟叔叔家里的人朝夕相处才好。
  日期:2017-02-20 13:49:23
  然而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叔叔家里有后娶的婶婶(听说叔叔的原配妻子在他还没出生时就上吊自杀了。那时,叔叔因为大腿上长了一个毒疮而残废了一条腿,致使本来就比较穷的家境因此而雪上加霜。据说婶婶就是因为穷,因为吵嘴而自寻短见的),有已经结婚分家了的大儿子(叔叔原配妻子所生的唯一儿子),还有后婶生的三个儿子以及一个女儿。这三个儿子中,最大的叫吴垠,比他小一岁;老二老三都是男孩,一个八岁,一个六岁;最小的是个女孩,才四岁。前文中已经说过,他之所以喜欢来叔叔家,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跟叔叔的这三个儿子玩得很熟。

  父亲健在时,他就经常跑到叔叔家里来,在他这刚做不久的新屋楼上,跟老二吴垠老三吴京还有同村其他几个男孩在一起玩,或捉迷藏,或下军旗,或玩其他游戏(比如跳房、丢手绢、过家家等)。
  当然,除了玩游戏,那时,他们还经常一起到野外去采摘野果,比如草莓地茄之类。总之,他们彼此之间都已经玩得相当熟啦,甚至只要一天不在一起玩,就会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虽然如此,可当他真正来到他们家要跟他们一起生活时,他们却显出一副有点生疏似乎不肯接纳的样子。
  好在叔叔是个货真价实的慈善家,是个极富同情心的人,看见他那种孤苦伶仃的样子,便时不时地跟他说上一两句话,并让他就跟自己的两个儿子(老二老三)一起住西边上房;到吃饭的时候,又会来喊他跟他们一起吃饭。然而婶婶对叔叔的做法却不以为然。她可能打一开始就不赞同叔叔的做法。所以,她看见他总是不理不睬,板着张脸,显出很不乐意他到她家里来的样子。似乎只是迫于叔叔的权威,她才不得不容忍他在她家里的存在。因此,在叔叔家他一直最害怕的人就是她,一直想巴结讨好的人也是她。当然,这是后话。

  好在事实上在这个家里还是叔叔说了算。叔叔决定的事情,婶婶是不敢公然违抗的。就这样,在叔叔的坚持与庇护下,他在这个家里终于有了一席容身之地。

  三
  开始一段时间,他还很不习惯很不适应,毕竟这是在别人家里啊!哪里比得上在自己家里呢?
  在自己家里,他是父亲的宝贝。哎,只是天上的月亮摘不下来,否则,他都会摘下来给他当玩具的。在自己家里时,他有一个专属于他的房间,就在天井旁边的厢房楼上。从他家正房上楼,往南跨过一道小门就是。房间里东面是砖墙,南、西、北三面均为木壁。西面(靠近天井的那面)木壁上,开有一扇小窗,从窗口透进来的光线,使得整个房间的光亮度恰到好处,给人以安全、温馨的感觉。窗前的方桌上放有一个古色古香的雕花小橱。橱上的红漆已然淡退,但其精巧的结构,小巧别致的式样,依旧在向人们显示着它的典雅和高贵。打开雕花橱门,便可见一个一个的小橱子小抽屉。橱门与抽屉上的小拉手一律是耳坠般的精美铜器。橱子与抽屉里,则装有他平时喜欢的各种小玩意。紧靠着房间南面的木壁,摆放有一张竹制的小床。床上铺有厚厚的稻秸。稻秸上铺展着竹席。一到年底,进门靠左边的一个角落里就会放上几只大瓦缸。瓦缸里面分别装着米糖、米花糕、糖酥豆、盐炒豆之类的东西。

  每当他想独自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他便会爬上正房的木制楼梯,进入自己的小天地,打开他的小橱子,取出自己心爱的某件东西,独自玩上一会。比如取出一只坏掉的闹钟,拆下里面那些大小不等的铜齿轮来在桌子上旋转着玩上一会,然后又试着将齿轮重新安装上去;比如从抽屉里抽出一支钢笔或圆珠笔来,将它拆成一个一个的小部件,然后又组装成一支整笔;比如从小橱里顺手抽出几板(因图书是两本一板两本一板钉好在木板上的)图书(又叫连环画或小人书),躺在床上随意地翻看翻看……玩累了想吃点什么的时候,只消挪开墙角那几只大瓦缸的砖盖,伸手进去一掏,就可掏出米糖、米花糕、糖酥豆之类的东西。而一到吃饭的时间,父亲或姐姐就会来叫他。桌上有什么好菜,父亲就会将它移到他的跟前。他不让谁吃,谁就别想吃。稍有违犯,他便会告到父亲面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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