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没等马道成等人醒过味来,木已成舟,米已成饭。按理说,丁心一增选副市长并不与马道成十分相干,虽然被夹了塞,排名顺降一位,但由于前者是兼任,对市府内格局构不成太大改变,何况他也没有什么明确的分管,只是挂个名。同市委副书记不同,副市长(包括市长助理)在制度上本就没有定数,副书记专职化以前,相当部分都同时挂副市长衔,再加上某些重要区县和部委局办负责人,动不动十几位副市长,近年屡次精简清退后才稍有收敛。
可问题在于,丁心一的突然增补,刚好发生在马道成竞争“入常”的敏感时刻。
同某些同级别地市相比,天朝的常委名额本就偏少,属于“紧俏物资”,因此进行分配时所需考虑的因素也就格外多。按照常规,十一名常委中来自市府方面的人选,最多不会超过三人,市长、常务副市长之外,充其量再有一个名额,否则占比便嫌过高,党政之间就有些摆不平了。
最初讨论马道成“入常”事宜时,反对意见也正来源于此,认为离职的统战部长颜东属市委系统,即使换人,名额也不应“肥水流外人田”。后来,还是马道成在省里的靠山宋副省长发了话,市委书记白羽也倾向于拉开年龄差距,加之市长冯阳、常务副市长章嵩的据理力争,自上届开始,天朝市常委班子中来自政府这边的成员就只有两人,也该换换风头了。这才说服省委组织部以及大部分市委常委,初步确定马道成候选。
可如今,丁心一增补成为副市长,原有的平衡便瞬间被打破了。如此一来,市长、常务副市长,再加上丁心一,名义上来自市府的常委已有三人,若马道成也占一个名额,常委会岂不成了政府的天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形势急转直下,原本支持马道成的几位常委纷纷动摇,反对者则乘胜追击,经过激烈交锋,马道成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市委秘书长纪华完成大逆转,成功“入常”……
几乎已经到手的鸭子飞了,尽管马道成素来以少年老成著称,这回也坐不住了。
他和陈博反复分析过,放眼全国,省级新区一把手在所在地市“入常”的确是“惯例”,但同时挂副市长衔的比例并不高,即使要挂,通常也要到第二任期,丁心一刚刚当上海天新区工委书记没两年,椅子还没坐热,就心急火燎地往市政府凑,理由根本站不住脚。更何况也不急于一时,等马道成“入常”的事情尘埃落定就那么难么?
马道成头上的伤疤,也就是中学时遭暗算留下的那块,原本早就好了,可最近,不知为何又疼了起来。损人不利己,丁心一这么干完全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好一招隔山打牛,使得漂亮,羚羊挂角不着痕迹,但效果却是致命的。害人之心不可有,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小看了这头中山狼。想当初,你丁心一竞争海天新区工委书记时,我马道成可没使过绊,留着你却养虎为患,背后打黑枪。
看起来,冤家就是冤家,躲是躲不开的,自古华山一条路,狭路相逢勇者胜。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这可不是马某人故意找茬,是姓丁的先下的战书。
马道成决定展开反击……
日期:2016-07-04 16:50:16
4.山寨天安门
这一天,马道成将陈博约到了“瘦金园”。
虽然和马道成相识已久,来到他身边工作算起来已有几年时间,但到“瘦金园”的后园,对陈博来说,还真是头一次。
马道成在市府大院还有一处住所,不大,只两室一厅,还是在商业局工作时分的,后来级别虽芝麻开花节节高,但他不愿意在这些“小节”上多吃多占,几次拒绝了机关工委调整住所的好意。
一般来讲,马道成找人谈话,要么在办公室,要么在市府大院的两室一厅,就算到“瘦金园”,也是在刚进门的那栋二层小楼,再往后就闲人免进了……
然而今天,马道成破天荒地将陈博约到后园,且一反常态地亲自来到门口迎接。陈博有些受宠若惊,随着马道成绕过小楼,穿过一道月亮门,第一次走进真正的“瘦金园”。
同大多数讲究景深含蓄的中国园林一样,入园后首先遇到的是一座照壁,早前的祥云瑞兽图案已不知所终,换成烫金镶嵌的毛主席语录。陈博简单端详了一番,怀素体飞龙走凤,但结合上下文倒也不十分难于辨认:“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
转过照壁墙,“瘦金园”的庐山真面目闯入眼帘,难怪石求真会念念不忘,的确是处难得的好所在。
与穿红戴绿的偏远地区不同,似天朝这种中心城市,最奢侈的事情不是富丽堂皇,而是面积。在市中心有这样一块开阔地,疏朗错落,只略点缀几间“结庐在人境”,绝不是一般的土财主、暴发户所能消受。富贵富贵,显然,“一口田不点”的富,是永远无法和真正的“贵”相提并论的,至少在中国是这样……
随马道成穿过一塘锦鲤池,在迷宫一样的太湖石丛中转了几个弯,一座颇为高大的建筑毫无征兆地突兀而现。
“怎么样,还算气派吧?”马道成含笑。
何止气派。
这是一座高约十米的门楼,可分为上下两层。下层砖石结构,朱红色长方楼台,中开一券门,两侧马道,拾阶而上。上层土木结构,十余根朱漆圆柱,汉白玉栏杆,歇山顶,上铺金色琉璃瓦,五脊六兽,斗拱椽梁无算。
“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马道成看看有些发呆的陈博。
的确,刚一上眼陈博就觉得这个建筑十分眼熟,经马道成指点不禁失笑:“这不就是天安门么,没想到,咱天朝还有座山寨般的天安门城楼。”
马道成摇头:“你说反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这个‘天安门’才是正宗,北京那个反倒是山寨的。”
虽说中国人一贯善于反客为主,明明是自己抄袭了别人,反倒大言不惭“自主知识产权”,甚至还能“考证”出“儿子打老子”,可如此“后来居上”,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见陈博不信,马道成变疑问为设问:“你大概不知道吧,北京的天安门城楼曾经原址秘密重建过…… ”
始建于明永乐年间的天安门(承天门),历五百余年沧桑变迁,数遭天灾人祸,雷电,兵火,早已朽败不堪,而1966年的邢台大地震,更是雪上加霜,城楼严重变形,中心线偏移,甚至有垮塌的危险。因而,至1969年底,中央终于下定最后决心,原址推倒重建具有独特象征意义的天安门城楼。
由于事关重大,整个工程完全秘密进行,将城楼用苇席密密匝匝地围了个结结实实,对外只称“修缮”,连近在咫尺的北京市民都蒙在鼓里。工程进行了一百一十余天,集中精兵强将打歼灭战。跟当年造第一辆国产汽车一样,将所有零件拆除复制,再原样安装,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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