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还不如老老实实挨家待着呢,这不是没事找事么?石求真只得自认晦气,窝在号里听从发落。原以为这回是在劫难逃了,没想到她的命还真硬,又一次逢凶化吉。
这次救石求真于水火的是省里的一位贵人,此人姓包,时任某大区军政委员会委员,该委员会是建国初期带有过渡性质的一级行政组织,统辖数省。包委员算是石求真的故人,想当初,省第一次“党代会”召开时,他便是会议选出的临时省委负责人,推荐石求真出任妇工部干事并责成其返回天朝建立党组织的也是他。
那年,石求真“叛党”案的审结报告及处理意见送到省里,被包委员无意中看到。对于石求真这个名字,他的印象很深,毕竟,当初“党代会”召开时,二十几个代表中就这么一个女性,天朝市共产主义小组建立后,也曾向他汇报过几次工作,“大革命”失败时听说她也被捕了,再之后就失去了联系。没想到当初那个小姑娘还活着,而且被自己人关进了“冤狱”。
包委员多年从事地下工作,见过太多生生死死,长期险恶的斗争环境,铸就了他爱憎分明的性格,也最见不得自己的“战友”遭到“迫害”。为了石求真的事情,包委员专门来了天朝一趟,直奔狱中,将她接出来,大加抚慰,并将军管会的人痛骂了一顿,瞎了你们的狗眼,连“革命先驱”都敢关。
不仅如此,包委员还主动为石求真担保证明,她确实是20年代便积极向组织靠拢的老党员,是天朝市党组织的缔造者和早期领导人,后在“复杂的斗争环境中”不幸与组织失去联系,最多也就是个“脱党”,和“叛党”二字无论如何也沾不上边。至于自白之类,极可能是敌人栽赃,了不起是年少无知被人欺骗利用,没搞过地下工作的人当然不懂,周总理不还有个所谓的“伍豪事件”呢么,一张旧报纸说明不了什么。
如蒙大赦的石求真又一次像当年成为“回头是岸”青年典型时一样,千恩万谢,墨水和着泪水写下一篇情真意切的思想汇报,细数自己二十几年来如赤子望父母、大旱望云霓般对党的思念,登在《天朝日报》头版头条,甚至还曾被选入当地语文课本。可事实上,恐怕连那个包委员自己都想不到,当初“大革命”失败后的白色恐怖时期,正是由于石求真的出卖,才导致其一度被捕,险些死在狱中……
组织问题倒是解决了,可如何安排石求真的工作却成了一个难题。自从包委员为她作了证明,石求真就开始以天朝市“首任市委书记”自居,虽然没有办公室,却整天在军管会里转悠,动不动就指手画脚,甚至还曾拿着宪法和党章要求参加相关会议。
像她这种情况,直接安排在党政核心机关肯定是不合适的,石求真虽然是全市党龄最长的人,但她既不是地下党,也不是进城干部,名不正言不顺。本想给个“参事”一类的虚衔吧,天朝不是省会城市,没有这个机构,她又不是什么耆宿硕儒,文史馆肯定不合适。最终,研究来研究去,给了石求真一个市党史研究室副主任的职务,加政协常委衔,待遇高配,享受行政十二级标准,每月工资一百五十五元新币,几乎和副市一级的领导相当。
除此之外,军管会还为石求真安排了一处不错的住所,就在“翰园”以南不远处,两进十几间的四合院,面积不算太大,但干净整洁,格局也很合理。论起来,这处宅子还与石家有所渊源,是当年“翰园”中一位混出头脸的管家置办的私宅,设计、用工都十分考究。解放前夕老管家跑回了老家,四合院随即空了出来,原本是准备分给一位省内著名的民主人士,却被她截了胡……
以常理而论,对于组织上的照顾,石求真应该心存感激才对。
可事实上,她非但不觉满意,还牢骚满腹,甚至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在石求真看来,以自己的“身份”,最起码也可以和那几个住在“翰园”里的领导干部平起平坐,无论如何也没有道理让她搬出“瘦金园”,更何况那本就是石家的产业。如今分给自己的这处小院,追本溯源,是当初侍候大小姐的下人住的,分明是在埋汰人。
至于区区党史研究室副主任,石求真更是看不入眼,这算个什么官,没权没地位,同样是钻故纸堆,可比石翰林当初的掌院学士差远了……
也正是从那时开始,石家与马家的梁子就算是正式结下了,石求真和修本尤,一个是自封的天朝市“首任市委书记”,一个是解放后真正意义上的首任市委书记,一天二日,一山二虎。
石求真动辄以革命先驱自居,好像若没有了她,人家都不知道共产主义为何物。修本尤起初还能以礼相待,后来也渐渐被折腾烦了,开始同石求真针锋相对,大会小会、有事没事总要敲打敲打她。石求真当然毫不示弱,四处散布“不利于团结”的言论,说修本尤这个“泥腿子”根本不配忝居高位,是混进无产阶级革命队伍的小农阶层代言人,用毛主席的话说就是,虽然组织上入了党,思想上却和党渐行渐远……
日期:2016-06-30 16:34:43
7.黄埔常务副校长
两家矛盾斗争的第一次高丨潮丨发生在60年代中后期,当时,石求真的儿子石未未与修本尤的儿子修永忠已经长大成人,接过先辈传下来的“革命火种”,成为斗争前沿的急先锋。
“文化***”初期,二人分别是天朝市两大造反派的头子,那时还是“老红卫兵”主导运动的岁月,信奉“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血统论”,造反势力多由“大院子女”组成,“红二代”为首。
石未未领导的派别名为“红铁骑”,将斗争矛头直指市委一把手修本尤。与石求真当初的论调一脉相承,将其定性为“反毛主席军事路线的大军阀”,罗织罪名,称修本尤本为乡间无赖,犯案后躲进革命队伍,长期欺压下属,作风蛮横,当权后更不知收敛,乃天朝第一公害。
修永忠旗下造反派的名字更有针对性,直接被叫做“揭老底战斗队”,不用说,对象显然是石求真。那时,曾经为石求真翻案的包委员已经倒台,靠山没有了,老底很快被揭。“大革命”失败后“叛党”的事情重新翻了出来,各种罪证被印成传单,飞遍天朝各个角落。这个罪名可是不轻,且并非空穴来风,加上大地主、大官僚家庭出身,也够喝一壶的……
混战以两败俱伤收场,“天朝市革命委员会”成立后,市委形同虚设,修本尤也被打倒,好在由一个时任省军区某部主官的老下属及时接走,名义上是“监督劳动”,实则保护了起来。石求真就没这么幸运了,“叛党”坐实后,先是一通批斗游街,最终关了牛棚。
石未未和修永忠的下场同样没好到那里去,随着运动向纵深发展,出身工农兵阶层的“新红卫兵”很快取代“红二代”主导的“老红卫兵”。“红铁骑”与“揭老底战斗队”均遭捣毁,石未未和修永忠也一报还一报,像当初他们整治别人一样,被胖揍一顿后看管起来。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