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花，黑的夜，白的地，别有一种韵味，杨耕特别喜欢雨和雪。他有时甚至觉得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金圣叹所说的“雪夜围炉看禁书”。可惜这个时代几乎没有禁书可看了，所以杨耕读书的第一爱好是武侠小说，第二才是和工作相关的管理书籍。
　　但是刚才李富强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使杨耕彻底失去了赏雪的心境。仨人送走李富强，便一头钻进帕萨特，车子缓缓地向宾馆驶去。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车子刚停到宾馆的门前，杨耕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低头看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公司的电话，这么晚了，谁还在加班？
　　“老大，你方便说话吗？”是销售部的魏晓玲，声音明显很激动。
　　杨耕心里一紧，马上对小戴和老赵说道：“你们先到房间里等我。我一会就回去。”两人疑惑的看了一眼站在雪中的杨耕，迈步向大堂走去。

　　“你说，别着急，怎么了？”杨耕的语气里反而有些着急了。
　　“你知道吗，田总要走了！集团要来个人代替他，凭什么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杨耕冷静了一下，问道。
　　“今天给集团的商务部传一个合同，聊了两句，得知这个消息的。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杨耕几乎能听到魏晓玲流泪的声音。鼻子也不禁有些酸酸的感觉。“是真的！”杨耕吐出这三个字，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向下说了。电话里，他清晰地听到魏晓玲的抽泣声。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魏晓玲带着哭腔问道。

　　“该发生的总会要发生，只是没想到那么突然。小魏，不要着急。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和你的感觉一样。但是这两天想想，对田总本人也许是好事，他至少可以照顾自己的女儿了。”杨耕苍白地安慰着魏晓玲，内心一阵凄凉。
　　魏晓玲等几个销售部的骨干，都是5年前田云舒组建分公司的时候从一所中专学校招来的。这五年几乎是他们人生最重要的五年，从学校到社会一步步走来，欢乐、痛苦、成长、挫折、恋爱、婚姻。人生关键的几步仿佛都有田云舒在背后默默地看着他们、照顾着他们。人生的很多关口，总能得到田云舒的帮助。他们之间早已经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所能概括了，倒更像老师和学生，甚至是父亲和孩子。

　　杨耕默默地关掉电话，孤独地站在雪中，雪花静静的在身边飘落。他突然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寂寞，那么的无助。那种被抽空的感觉一点点笼罩了他的全身。
　　看着杨耕这么久才面色阴沉的回到房间。赵世友和小戴都意识到这个电话不太寻常。赵世友马上起身说道：“今天是不是太晚了，我喝得有点高了，要不咱们明天再讨论吧？”
　　杨耕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马上说道：“没事，咱们还是今天晚上讨论一下，看看有什么想法？”
　　赵世友只得又坐回了原位，他了解杨耕这样做的理由：项目只有第一时间回顾才能找到最真实的感觉。
　　“四进二对我们来说，可能会非常危险！”杨耕沉着脸说道。

　　“为什么？我觉得李富强对我们的印象很好啊。”小戴有些疑惑的问道。
　　赵世友仿佛看出了什么，接口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已经接触了马总？”
　　“对，我们不妨分析一下，作为主管生产的副总，对信息化的应该不是特别内行，而且这件事情已经交待给李富强了。并且这个项目又涉及到方总、财务总监。现在马总突然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应该不是头脑发热。估计是有人在背后鼓动。”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小戴还是有些纳闷。
　　赵世友替杨耕回答了这个问题：“很简单，这说明有人感觉自己在项目中有优势了。”
　　“对！”杨耕道：“我们想想会是谁呢？”
　　“先排除弘智，他们在李富强面前失了分，肯定不会傻到提出这样的建议。”小戴的脑袋突然开了窍。

　　“小戴说的对，弘智的可能性不大。凯马接触过方总了，应该有资格提出来。飞捷也应该有可能。”杨耕接着分析。
　　“你的意思是飞捷已经接触马总，甚至做了很深的工作？”赵世友有点紧张。
　　“虽然不能确定，但是这种可能性很大。一方面，飞捷的样板客户就在眼前，肯定希望让利民高层尽快了解这个事实。另一方面飞捷的操盘手是王冲，我对王冲不太了解，但是我却了解他的顶头上司：马达，我不知道马达参与这个项目有多深，但是那家伙绝对是个高手。而且习惯于从高层下手。也许这个项目的级别还不够他特别关注，但是指导总是有的。”杨耕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怎么会认识那个马达？这名字有点意思。”小戴又来了兴趣。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下步怎么办？”杨耕没理小戴，他不太想让人知道他和马达的渊源。“凯马有方总的认可，很难第一轮就出局，而如果飞捷真的做了马总的工作，我们就麻烦大了。”
　　“也许没这么复杂吧。可能飞捷什么也没做，只是凯马的鼓动。”老赵低声说道。
　　“项目一定要往最坏里想，这样才能往最好里做！”这是杨耕做销售的一贯原则。
　　三人都沉默了。

　　杨耕打开窗户，透了透气，让自己清醒一下。赵世友在房间来回踱着步。大约五分钟后，赵世友先打破了沉默：“我觉得还是要先对付飞捷，争取把他挤掉。瑞和、飞捷是同一种类型的公司，客户很难留两家一种类型的公司进决赛。”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有个想法，大家看行不行。”杨耕边说边坐回到原位。赵世友和小戴也赶忙凑到杨耕身边。
　　“是这样，我们的产品中生产管理不太好，但是凯马的财务也是很烂，而利民的财务部已经上了我们部分财务模块。这一点凯马也清楚。要是用他们那个烂产品推翻我们已经上得财务软件，估计困难会很大。我们直接找一趟凯马，利用我们在财务上做的工作恐吓他们一下，让他们感觉财务对我们的支持非常大，甚至可以营造我们和李富强的关系也很铁的假象。看看有没有可能我们两家联合。我们拿财务、进销存。他们拿生产管理。”

　　“打不过就联合！”老赵显然赞同这个建议。
　　“咱们是大公司，向凯马这样的小公司低头，是不是不太好？田总会同意吗？”小戴有些担心。
　　赵世友接口道：“没什么大小，也没什么低不低头，生意就是生意，田总不会有问题。”
　　听到赵世友的话，杨耕突然意识到田云舒的事应该给该老赵说一下，他和老田的感情一点都不比别人差。
　　“就这么定了吧，回省城后，我去找一下凯马的代理。”杨耕结束了讨论。“今天的雪可真大，老赵带我看看商州的雪景吧，小戴早休息吧。明天一早咱们还得赶回省城。”
　　听到杨耕的话，俩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小戴知趣地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杨耕和老赵并肩站在酒店门口的花台上，看着夜色中静静飘落的雪花。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要打破这种沉默。老赵从兜里拿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支。顺手拿出zippo火机。
　　这时，杨耕突然开口道：“老赵，田总要回北京了，是被迫的！”
　　赵世友拿烟的手突然抖了一下，Zippo的火苗在夜色中窜的老高，但是烟却没点着。

　　赵世友先是惊诧的看着杨耕，之后突然问道：“凭什么？”声音充满了焦躁和愤怒。
　　老赵的反映在杨耕的预料之中，他没有直接回答赵世友的问题，静静的看着被大雪覆盖的远方，叹了口气，轻声道：“咱们打个车，陪我去喝点酒吧。有时候明白太多是一种痛苦！”

日期：2009-08-23　22:15:06

　　第八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