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9-24 22:21:08
　　第十一章　冯氏兄弟　
　　八月的双秋县被笼罩在烈日之下，刚修的县级公路太白路上面铺的一层沥青仿佛要被点燃似得，走在上面感觉都有些黏脚。太白路经过横车镇，接壤太子镇，横跨双秋镇，直至白石镇。到达白石镇后就变成了破旧不堪的镇级公路，从十里铺一直到七里铺，之后又变成了砂石路，到处满是坑洞。砂石路走到尽头就是高山铺村，高山铺高垸一户土砖屋院子前聚拢着一堆人，为首的是高垸村书记高为全。

　　高为全对拦在土砖屋院子前的一位老汉道，冯老师，不是我为难你，是你一直为难我们村的工作啊。你已经半年不交农业稅，提留统筹一分未缴，你这让我们怎么去做别家的工作？老汉名叫冯冬生，是高山铺小学的民办教师，教书多年一直都未能转正，家中老伴早亡，有两儿子。大儿子叫冯能文，也是高山铺小学的老师，小儿子叫冯能武，整天游手好闲不做正事。家中虽有四亩多田地，但是小儿子不愿种地，也荒了三亩多，自己跟大儿子种的一亩田只够自己一家三口人吃饱饭，而每年的提留统筹有好几百块，对于这一家子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且自己跟大儿子能文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发工资了，现在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冯冬生道，高书记，你再宽容几天吧，学校已经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了，等这次工资一发，我立马缴清了今年的提留统筹。高书记道，都是一个村的人，我不是没有给你说好话，镇上驻我村的专干三番五次的逼村干部来催款，这次确实是没办法了，别的人都扯皮拿你出来说事，只能把你当个典型压压风气，拆了恩屋你也莫怪我们。说完，几个人上前架住冯冬生就往院子外拉。这时听到消息的两个儿子都跑回来了，冯能文大声叫道，住手，再不住手就试试？冯能武一回来就看见几个人架着老爹立马红了眼，冲进里屋拿了把锄头冲了出来，大喊道，草你娘的麻比，给老子放手，要不搞死你们几个。

　　几个村干部看见冯能武拿着锄头冲了过来都赶紧松开了冯冬生，冯冬生看见周围几家邻居都在院子外面瞧热闹，自觉老脸没有地方搁，眼含泪花，嘴里喃喃道，我教了一辈子的书，当了一辈子老师，你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冯能文对高为全道，高书记，我跟我爷都是教书的人，我爷在高山铺小学当了一辈子老师，现在为了点提留统筹你们就这样对待我们？我们也不是不缴，现在学校工资发不出来，你让我们去哪儿搞钱？高为全道，你们家的情况我不是不了解，但是镇上追进度追的要命，我们村的驻村村干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催我们了，现在你们家拖着不缴，别的家都在扯皮拼账也不缴。你也莫为难我们，我们今天来拆恩屋，是给别人看的。你们家的提留就暂时先放着，这样我们也好给上面交代啊。冯能文听到此心里明白自家这屋今个是保不住了，他叹了口气拉起老爹出了院子。冯能武见到大哥跟爷都出去了，大叫道，哥，爷，恩们这是做么司？高为全见冯能文跟冯冬生都让开了，就带头拿了杠子走进院子。

　　冯能武这时眼睛已经变得血红，他对冯能文大叫道，哥，别个要拆我们屋了，你倒是说话啊。冯能文道，拆，让他们拆。冯能武道，我不，他们凭什么拆我屋。你们今个谁敢拆我屋，我就跟你们拼命，来啊。冯能武挥起手中的锄头。高为全对身后的冯汉主任道，你们过去拉住他。高为全心里只以为冯能武在吓唬人并不敢真怎么样，主任冯汉跟副主任王有权只得硬着头皮上去。冯能武见冯汉两人准备过来，挥起锄头就往王有权身上砸，王有权手里拿着杠子，乓的一声冯能武的锄头刚好砸到王有权的杠子上，这一下子力道使得非常足，王有权的手臂被震的发麻，冯能武手臂也是发麻，一砸不中，他拉回锄头又使劲挥向冯汉，冯汉手里没有杠子，王有权在旁边一时想挡又不敢顶上去，冯汉情急之下只得伸出双手护住头，只听见一声闷响和一声惨叫，这一锄头砸中了冯汉的右手，铁头杀到了冯汉的背部，衣服被杀出一道口子，口子周围都已经被血浸湿。冯汉倒在地上，左手护着右臂，人晕了过去。冯能武以为自己杀了人，扔掉锄头惊慌失措的翻出院子逃跑了。事情发生的太快，高为全还没反应过来，他大声叫道，赶紧送医院，赶紧叫车，赶紧送医院去。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冯汉抬到了出村的路口，另外有人去叫车，等了大半天终于等到了拖拉机过来。把冯汉送到拖拉机上后，高为全道，走，今天一定要拆了这个屋。

　　高为全喊来了几个队的队长，又是用杠子又是用猪爬子费力地拆完了瓦片又推倒了一面墙，冯冬生家这个土砖屋做的相当扎实，泥巴都是用的冒泥，几个队长推完一面墙都叫累连天，高为全心里清楚几个队长是在找理由偏袒，但是既然已经推了一面墙了，剩下的不推也住不了人，不如拆到底。高为全道，做这么点活儿就喊累，你们领钱的时候怎么不叫累？这第一面墙已经推了，其余三面更好推。几个队长心中均是不忍，推完第二面墙后，都站着不动了。高为全见没有人动，就自己一个人拿着杠子上去顶，顶了半天没有动静只得作罢。冯冬生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方才拆屋之前冯能文收拾了几床棉絮跟被子出来，除此之外，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但是这个老屋住了那么多年，毕竟是有感情。高为全几人离开后，冯冬生看着自己曾生活过几十年的屋子变成了一片断井颓垣，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冯能文在学校还有一间房，面积很小，是单人间，他平时上课休息就在那里。他扶起老爹，拍了拍老爹屁股上的灰尘，两人抱着棉絮跟被子朝高山铺小学走去。

　　高山铺小学在一个小山坡的背面，学校被一道用石头砌起来的墙围住，操场上铺了一层砂石才不至于长草，操场前头是一个二阶的平台，平台上是旗杆跟五星红旗。操场正前方是一排教室，侧方是一排平房，冯能文就住在这里。两人收拾好了房间后，冯冬生就坐在平房前的地平上抽土烟，边抽边叹气。冯能文坐到老爹边儿，安慰道，爷，没事，这还有间房，以后就住这儿了。冯冬生道，唉，都怪我没用。你都到年纪了还没有结婚，马玲是个好女孩，唉，可惜她家里看不上我家的条件。冯能文道，爷，我都想开了，那都是缘分的问题。冯冬生道，能文啊，冯汉的伤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能武跑也是跑不掉的，你去把他找回来吧。冯能文道，知道了，爷。我这就去找，房间里还剩点面，你把炉子生好火自个下碗面吃吧。冯冬生道，你快去吧，不用管我了。冯能文应了一声就起身离开了高山铺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