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袍哥》
第44节

作者: 善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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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05-22 08:4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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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龄自从逃离兰幽阁,跟着周泰达乘舟而下,一路如鸟飞天空,鱼翔大海。对周泰达真是感激万分。
  这艘船是可容几十人的机动船,因此舱中座位处,均配有救身衣。但周泰达包了船,舟上仅二三名水手,显得空旷。每靠一个码头,都有人想买舟东下,均被拒绝。庄龄看着背包挑担的人大失所望的眼神,生出怜悯。周泰达温煦地说:“这艘船是为你包的。怕的是你才脱牢笼,又出意外。”
  风中行船,庄龄咳一声嗽,周泰达就会取衣给她披上。庄龄在船头观景,突然雨来,头上就有周泰达给她打伞。庄龄坐在舱内,椅背埂腰,周泰达就会给她垫个软垫。怕她寂寞,他就坐在她旁边,陪她说话。行船久了,疲意袭来,庄龄不知不觉睡着,头偏到周泰达肩上,周泰达乐滋滋当枕头,颈项硬了都不愿惊扰庄龄的瞌睡。百般呵护,令庄龄如沐春风。对周泰达的好感又深了一层。
  又一段漫长的行船,庄龄头倚在周泰达肩上入睡。蓦然,周泰达一闪身,肩膀不在了。
  原来,是一艘小艇开来,将船截住,上来一队水上缉私人员,在船舱内大翻小搜。周泰达走到缉私队长身边说,不过是一艘空船,到下江去运盐的。缉私队确实没挑出毛病,队长仍不放过:这样一艘机船,居然放空,着实可疑,就亲自去船尾,用铁扦去捞拖在后面的一根拖绳。以前,就有船只,水下拖着一只装鸦片的“铁鱼”,无论船行船止,铁鱼都沉在水下。队长捞了一会,只是根绳头。周泰达见他一脸失望的样子,连忙递上一张纸条说:“这是省上商会出具的一张船运证明。”队长见是一张银票,眼睛都不眨地收下,带队撤走。

  船入长江,直下重庆,却不停靠朝天门码头,而停在一只囤船边。天色已晚,却没有上岸的意思。庄龄犯睏,睡着了。夜半,只听阵阵响动,船上水手忙着将所有救生衣取下,送往囤船上停好的几辆黄包车。原来,每件救生衣的泡沫里,都封着几斤鸦片。周泰达神不知鬼不觉,就把这单生意做了。
  庄龄被周泰达叫醒,坐上一辆预留的黄包车时,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将庄龄安顿进一家上等旅店后,周泰达就忙着去收烟款。
  这一批烟,都是卖给重庆烟土批发商郭大毛的。郭宅是个黄桷深深的大院子。可谓前宅后厂。外面屋宇连绵,里面是加工鸦片的厂子。郭大毛笑容可掬,亲自在门前接住周泰达。这一批大烟,都是质量过得到坳的鸦片,很适合“再加工”。周泰达被领着,直奔客厅。蓦听后院嚯嚯的响声,笑道:“你老兄又在‘刮碑’了。不如我也观摹观摹,好学一手。”郭大毛说:“你是卖原装货的,千万学不得,你都卖刮碑货,我们这些下家就惨了!”周泰达说,鸦片大家卖,利润各吃各。放心,我是不做刮碑货的,但看一下热闹总可以吧?”

  两人走进后庭,只见球场坝一般的大场子,几棵黄桷树就遮完了荫。树子下面,摆开了二三十块一丈长的石碑,石碑放平,下面垫着三四根独凳。每个石碑旁边,都有两名持宽片大刀的刮碑手,上身脱得光溜溜,轮换着用刀刮那铺在碑上的两种膏料。其中一半是刚从周泰达手上买的大烟膏,另一半是颜色相近的大枣泥。这边的刮手将大刀沿碑底一路刮过来,那边的刮手再推过去,竭力要将两种膏泥混合匀净。周泰达看两个刮碑手频频作机械运动,非常辛苦,纯属笨工,问郭大毛:“咋不搞‘下窑’了?那样省力得多嘛。”

  下窑,也同样是将这两种膏料混合之法,只须将二者搅拌均匀,下到窑里发酵几天,再焙干些水分,再做成原装烟饼的样子,就成了。
  郭大毛说:“好多家烟馆都等着要货,哪等得到下窑慢慢发酵好多天?还是刮碑来得快。”
  周泰达笑道:“你这样一弄,我都不敢进重庆的烟馆烧烟了,哟喂,一半都是红枣泥!等于秤一斤肉只吃得到半斤。”
  郭大毛说:“我算好的了。一是你的烟土真钢,二是加的红枣泥。就算这样加了,烟客们烧起来也还纯正。有些烟商,加的二货,都是些啥东西?猪皮、牛皮料。那些牛皮料,有的干脆就是收的烂皮鞋、朽皮衣,泡去了污垢油迹,烤成黄焦焦的,再用文火慢慢炖烂,收浆成膏。这样的东西加进来,烟鬼烧了,多大一股皮臭味,吃得赌咒!”

  两人说着话,不断有人从熬红枣泥的房里出来,将剥皮去核、过滤熬稠的枣泥,倒在已经面了一层鸦片烟膏的石碑上,于是新的一对刮碑手,大刀闪闪地投入了刮碑。到后来,二三十个石碑同时开干,场面壮观。
  一个凸眉凹眼的小个子被看门头带了进来,是广西来的客商,一见郭大毛身边有人,就欲言又止。郭大毛指指周泰达说,都是同行的朋友,你只管说。那广西客说他是象山人,有一批上好的象浆,问郭老板要不要。
  这象浆是广西象山的特产,其味道和鸦片相近,甚而还有“小罂粟”之称,却毫无一点罂粟成分。内盘都晓得,掺假的料子,除了红枣泥、桂皮膏,就数象浆了。毒贩们尝遍百物,能拿来冒充的,仅此几种。 而买一两鸦片的钱,足可买十两象浆,故而卖象浆货的,大有人在。
  郭大毛说:“我的货,讲的是真钢,从来不要那些东西。你找错庙门了。”看那象山人走了,遂对周泰达说:“用了象浆,非砸我牌子不可。重庆多家烟馆,都用惯了我供货的烟膏,烟客也以此为正宗。他来插一杠子,老烟客马上就烧出来了,那还了得!”
  周泰达揶揄地说:“那是,你卖的是牌子货嘛!”
  郭大毛哈哈一笑:“过不了几天,各大烟馆都会晓得,我老郭让象山客吃闭门羹的事,更晓得好歹了!”
  周泰达却从骨子里瞧不起郭大毛这一套,要是靠掺假也能成大气候,那就怪了!
  从郭大毛那里收了款,周泰达差不多赚了三千大洋。虽然收获颇丰,但自己心里有数,这种走私方法,虽然可以躲过收税关卡,或者免去请人押运的高昂支出,但终究是险象环生。走私的事,该收手了,想办法改为公开开设烟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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