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怎么了？”他飞快地写：“冥冥之中的神似，是不是脸上的粉末让她走样儿了？变胖了？”他又写：“难道我认错人了？”我看了问“认错谁了？”他好像没听见我的话，继续写：“中国人这么多，神似形不似、形似神不似的人多了去了。”我越看越不懂了，但是看到他安静了下来。
　　老师讲：“降低薪酬，第一步采取整体式隐降法，或者说隐降式整体法……”
　　黑板上又出现一行字：坏账与利润分离的财务管理模式，即分配利润在盈余冲抵坏账之后方可进行……
　　黑板又快满了，前排的那个女生又去擦黑板。
　　星辰似乎更神经质了，他直愣愣地盯着人家。我可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老师讲：“美国一些银行机构的不良资产率对股东不是乐观的，而经营却是盈利的，高管人员分配了利润的一部分。在下一个经营周期，经理人更加扩张业务……不加防范，由此而引起的金融管理混乱将……”
　　下半时比上半时讲得快。写得也快，满了擦，擦掉又写。
　　终于不擦了，看来是最后一板了。右下角写的是：金融机构破产前，高管人员已经掠走了一定比例的财富……成为经济运行的不稳定因素。一个金融机构的倒闭，转移给公众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教授开始回顾性总结。他说：“常规时期经理人的掠夺和金融危机时期掠夺不同，前者不顾远期风险的扩张战略，以其提高股权期权收益的方式实现，经理人收入构成中股权期权及额外的奖金是和银行机构的资产收入利润成正比的，所以这一时期经理人不顾创新和扩张企业，使银行资产收入利润在短时期内迅速膨胀，达到经理人的奖金相应膨胀的目的。银行膨胀的同时，推动股票价格上涨，给经理人的股权期权带来最大效益的收入。这时期的经理人得到的收入是多重的。金融危机时期的经理人掠夺，是企业经理人通过制造危机来获得最大收益。危机时期，经理人并不对银行机构前期的高风险政策负责，只收获危机前的收益。金融机构对于企业，要么破产，要么度过危机；对于政府而言，或者救助，或者放任自流。不管怎样，如果度过危机，经理人可以索要更加高额的薪酬；如果企业破产，经理人被解雇时可以获得一笔补偿。

　　经理人是利用他的管理权限和负责职能实现其收益的，手段貌似合理……”
　　老师还在讲。我看星辰写到：“是她！楚梦妡！”
　　我说“是她又怎样?你上去报复她？”
　　他不理我。
　　我瞥见他的嘴角大幅度地抽动了一下。
　　这位教授一学期最多来两三次。每次的到来都令这座大学的经济系学子们翘首以待。因知名度，他这次的到来应该惊动了政府，惊动了本市经济领域，估计银行、保险业也来了人，不然就太惋惜了。不管怎样，我算是在倪星辰的邀请下，感受了一场纯学术氛围。想起多年前自考那会儿我来这参加辅导班的情景。自考辅导班开在一个破落不用的教室里。那时我满心想着的就是余森原在另一所大学享受着和教学楼那边的同学同样的待遇。落差太大了。失落和羡慕折磨着我。时间如梭，想不到今天我会有这一次的听课机会。

　　日期：2015-03-04 23:00:36
　　更新——
　　14、
　　自从我和倪星辰在形式上建立了恋爱关系以后，妈和外婆家的关系回暖，开始恢复到从前的状态，她和舅妈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妈妈有了解不开的心结一定要向舅妈倾诉倾诉，舅妈也乐意帮助妈妈。原来对舅舅干预我父亲婚外恋嗤之以鼻的舅妈，竟然在外婆家挂帅帮助妈妈对付我父亲的婚外恋了，真是想不到。她时常主动找我妈妈玩并给她解闷，没事就和妈妈一起逛街，购物，聊天。她不打牌，但不反对妈妈打，她说女人没人疼，再不打点小牌寻点乐子就更没活头了。

　　这天舅妈陪妈妈在商厦买内衣，刚溜达到品牌专卖区，迎面撞上了我父亲和薛继华。
　　也真是的，在商厦人来人往中，他们两个奔五奔四的人了，还像小年轻情侣那样勾肩搭背的，脸上的光彩就不用提了，都像刚喝完一碗蜜似的。
　　见妈妈有回避的意思，舅妈一时恨铁不成钢，本来两人手挽手的，舅妈就狠狠捏了一下妈妈，以示鼓励。妈妈接到这个有力的信号仍无动于衷。
　　“这都撞到额头上了，还有余地回避吗？奴包！靠恁奶奶的狗男女！俺为什么要回避？正挖地三尺找恁来！”舅妈一把甩掉妈妈的手，一连串骂了三个人。她嘴里一边骂一边向对面走也不是停也不是躲也不是的薛继华跨前几步，随即舞起铁砂掌，直朝薛继华脸上扇去。
　　“啪啪啪！”薛继华和我父亲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给袭懵了，一时不知如何招架。薛继华吓得晕头转向，不敢还手，我父亲连个偏架也不敢上前去拉一下，恐恐慌慌，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舅妈所向披靡，直打得薛继华不敢向我父亲身上找保护，趔趔趄趄地钻到了一扇落地镜后面。只听一阵哗哗啦啦脆响，落地镜碎了。是舅妈追着打过去碰碎的。
　　我父亲——我都不想称呼他父亲了，他抢金子似的一部跨到碎玻璃堆里去抢救薛继华，好像慢一点薛继华就被那扇粉身碎骨的落地镜给吞噬了似的。那一刻他奋不顾身的勇敢不亚于董存瑞炸碉堡，不亚于黄继光堵抢眼。上刀山下火海原来不是个夸张！这让一旁的妈妈情何以堪！
　　妈妈的心随着刚才哗哗啦啦的破碎声就已经变成了眼前满地的玻璃片，无法收拾了！
　　该碎的，都碎了吧！
　　被我称作父亲的那个人把薛继华从碎玻璃堆里半拉半抱出来。突然，一块尖锐的碎镜片闪电般向薛继华脸上刺来，不偏不倚，玻璃片刚好刺在了薛继华的眉心上。薛继华额上顿时血流如注，很快，她将死一般躺倒在那个男人——就是我父亲他怀里。父亲的手上身上立时沾满了血，不一会儿两个人的脚面上也开始冒血，是刚才一阵慌乱中地上的玻璃碴划的。妈妈的右手也血淋淋的了，是她行刺的时候被玻璃碴的另一面刃划烂的，也不轻，血滴正啪啪地滴在乳色的瓷砖地板上。薛继华那边是重灾区，一男一女抱着，已是一对血人，玻璃堆也被血染红了。

　　整个战场覆盖的瓷砖地板上黏黏滑滑的全是血。
　　H市百年一见的血染的风采被该商厦独家邂逅了，享领了。楼层管理员说不上是惊是骇是喜是怒是怜还是秉承公事，反正他们以路人甲的身份呼叫了110.
　　加上舅妈先前的铁砂掌，薛继华已经不省人事了。我父亲早没有了方寸，就在那一个劲地抱着薛继华摇晃。
　　妈妈是地球末日那年撞冰山的心，横下来了，只想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舅妈傻眼了。眼看要出人命了！喊人找不到人喊，几个亲属几乎一半全在现场。
　　她猛然间想到120.手机呢？钱包也不知飞到哪去了？
　　舅妈情急之下找不到手机。
　　我妈死了一般，加上薛继华等于一下子死去了两个人，我父亲其实也和死人没有两样，连表情都变得呆若木鸡了。他一向那么机警，在公司应付千军万马，就是遇到了黑道威胁他也能临危不惧，指挥若定。这大难临头的关键时刻，为什么他的大脑就像冻结了一样，莫非也想同归于尽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