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潜质，作为间谍的潜质。”
　　间谍，又是该死的间谍。金成宰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崔大民已经从从迷茫中升起了一丝无奈。自己差点因为间谍而死，现在这个男人居然还想让自己成为一个间谍，这样算不算讽刺？不，这绝对不可能。
　　一瞬间崔大民就拒绝了：“不，我想我不合适，我只是一个流浪汉。”

　　“你会是一个合格的间谍，我相信我的眼光。”金成宰看着他，强调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新的生活，不用再流浪，不用担心衣食住行，你可以变成富商，学者，甚至政客，这样不好吗？这些和你原来的流浪生活比起来哪个更值得选择，你应该明白的。”
　　“我……”崔大民低着头，似乎在沉思，然后小声说：“我选择，回去。”
　　“你确定？”
　　崔大民想了想，坚定地重复：“对，我要回去，就算流浪也无所谓。”
　　金成宰看了他几秒，然后点点头：“好吧，我会让他们送你离开的。”说着拿过桌子上的便签本，写了几行字，缓缓地将那一页撕下来递给过去：“这是我的电话，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可以随时找我。”崔大民接过纸，紧紧攥在手里，低着头站了起来。“慧英，你送大民出去吧。”

　　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走过来，冲着崔大民一颔首，示意他跟自己走。崔大民跟在女人身后，再次穿过惨白的走廊，旋转楼梯，直到离开了大楼，女人才停下脚步。
　　崔大民出了院子，四下看了看，附近没有什么车或者人。他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
　　“有时候你以为差别很大的生活，只不过就是一条马路而已。”女人在他身后，用她特有的冷漠声音说。崔大民一怔，回过头去，只看到女人深邃的目光。
　　日期：2014-02-15 18:08:07
　　I·手机（4）
　　崔大民不敢再看，他迅速地离开，再也没敢回头看。他并不是不想改变自己的生活，只是间谍这个词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也太危险了。
　　他曾经也是个机会主义者，赌博给了他太多的诱惑和刺激。他曾因为利用机会而获得巨大的财富，可那始终是昙花一现，到后来都成了一戳即破的泡影。流浪的时候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得到那些钱的时候他没有贪婪地“再试一次”，而是用那些钱做些有用的事情，说不定现在也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安稳生活。

　　走了一段，周围的房子逐渐多了起来，风格也不再整齐。崔大民这才发现刚才所处的秘密医院离自己当时藏身的废弃赌场不过是短短几百米的距离。这时候他才明白，黑西装女人所说的话，并不只是比喻。
　　回到了废弃的赌场，崔大民顺着破旧的楼梯走了上去。赌场的顶楼原来是黑帮老大的房间，黑帮撤离的时候这里被毁得最厉害。房顶差不多都被炸毁了，完全没办法住人。以前崔大民从来没想过要上来，今天不知怎么就突发奇想地上了顶楼。
　　勉强把肮脏的玻璃擦了擦，崔大民向来时的方向看过去。赌场的附近都是久无人居的破旧平房，而且大多数都已经因为宪兵们的地毯式搜索遭到了彻底破坏。医院其实藏在远处豪宅的某一栋别墅里，从这里看过去并不清晰。其实那个女人说的没错，在这里，命运的分界线有时就只是一条马路而已。崔大民觉得自己似乎只是刚好走过了马路，然后又在没人察觉的时候走了回来。
　　这只是个意外，他想。没错，只是个意外。
　　时间很快就到了五月，寒冷的天气终于有所缓解。崔大民很庆幸自己又挨过了一个阴冷的冬天。他今天心情不错，因为在找午饭的时候从垃圾桶里翻到了一个被丢弃的、脏兮兮的、坏掉了的石英手表。他小心翼翼地把表擦干净，去收旧货的店子里软磨硬泡，成功地把它卖了出去。这会儿他摸着口袋里的钱，心里盘算着这些钱可以过多久。
　　一边想着，崔大民一遍慢吞吞地到了贫民区唯一的一家酒吧门口。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好一会儿。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啤酒的味道了。崔大民决定今天好好吃一顿，再喝上一大杯啤酒，想到这里，他压下最后一丝犹豫，大步迈了进去。
　　警察冲进酒吧的时候，崔大民正在呷着一杯啤酒。他刚刚吃完一大碗冷面，连泡菜汤都被他喝的一干二净。如果不是服务生一直看着他，他大概会连盘子都不放过。吃饱之后，他的一大杯啤酒被他一口气喝掉了小半杯，他决定剩下的要慢慢喝，好多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奢侈。酒吧的暖气并不是很足，不过比起外面来说要暖和的多。在这样的环境里最容易培养睡意，尤其是吃饱后又喝了半杯啤酒，崔大民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酒吧的服务生吓了一跳，打碎了手上正在擦的玻璃杯。杯子落地发出一声炸响，打断了崔大民的睡意。他迷茫地抬起头，只听有人叫着“就是他”，然后就被两个警察狠狠地按在了座位上。
　　崔大民吓了一跳，他睁大眼睛，眼神中流露出不解。旧货店的老板带着瑟瑟发抖的小伙计——就是之前收了手表的那个伙计，指着他说，“就是他”。
　　崔大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张张嘴想要发问，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一个警察一拳打在肚子上。他痛苦地发出一声哀嚎，再没有说话的权利，被粗暴地直接带到了警察局。
　　审讯室的强光打在他脸上，他本能地扭过头，却被旁边的警察强硬地把头扭了回去。桌子后面坐着的警察拉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之后将易拉罐往桌子上使劲一磕，开口道：“说吧，你是怎么作案的？有没有同伙？其他的赃物哪去了？”
　　崔大民被灯光照的不敢抬头，只是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问话的警察拿起手上的记录本拍着桌子，声音也提高了：“你说我说什么？你是怎么进到小区里从李先生家偷走手表和首饰的？”
　　崔大民不顾灯光的刺眼，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什么？偷？我没有偷，我是个守法的公民！”
　　桌子后面的警察露出一个狰狞的笑，“还是个惯犯！你们这一套说辞早就过时了，每个贼进来都说自己守法，呸！”他朝崔大民吐了口唾沫，然后冲着门口叫道：“来！给这小子点教训！”

　　门外两个警察提着警棍走了进来，看到崔大民惊吓的表情，笑得很开心：“现在说还来得及！”
　　“可是我真的不知——啊——”不等他说完，警棍已经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他身上。崔大民被从凳子上一脚踹倒在地，紧接着就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殴打。他只能用手臂尽量挡住头部的伤害，其他的部位再也顾不上。在他几乎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已经被打碎了的时候，桌子后面的警察似乎是欣赏够了这暴力的场景，用手里快喝完的啤酒罐子敲了敲桌子：“好了，别把他打死了。”
　　两个警察停了手，却没有拉他起来。问话的警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蹲下，把手里仅剩的一点啤酒浇在他脸上，呛得他想咳又咳不出来。“现在你想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