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锋看孙立堂一眼，似恍然想起什么说：“先练马步吧。”说完简单示范一下，走了出去。
　　孙立堂极失望，再次确认他舅根本不想教他。他打五岁起跟他爹学拳，通臂拳一招一式早已烂熟于心，他舅居然让他扎马步。他可算知道了什么是寄人篱下，真应了那句老话——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他扎了不到半分钟，踢飞地上的一个石子。他表妹李萱正走出来，被飞来的石子吓一跳，向后一闪，石子打在门框上，当的一声。她扭头看过去，见孙立堂气哄哄的大步进了西屋。

　　李萱比孙立堂小一岁，生得伶俐俊俏，是李兆锋的独女千金。因为练武而偏瘦，总甩着一个麻花辫显得干练。她打小就发憷她这个表哥，觉得他十分难接近，可见他跟一班哥们又挺玩儿的来，偏偏就是不愿理她。以她的性子，不愿理我我还不理你呢！所以这对表兄妹一直不怎么熟儿。她见孙立堂家出了这事，心下又可怜同情，几次主动想找他说说话，总是被他的一副冷面唬住，说不了几句便会冷场。她听见了刚才孙立堂跟他爹在院里说的话，心里琢磨着。

　　孙立堂绝不能接受别人对他的可怜，这在他看来如同侮辱，又因为厌屋及乌的心理作怪，而不愿搭理李萱。这会儿他正憋在屋里生闷气，一心想着回家，可家里没人教他功夫，又想去镇上的武馆，然而穷文富武，他两手空空，谁肯教他呢？离了这儿，吃饭都成问题。他苦恼至极。
　　孙立堂再不主动求他舅教他什么，每天只是练习通臂拳，把那尽含摔、拍、劈、穿、钻的二十四式随机组合着来回地打。也不怕他舅看见，示威一般。一周下来，孙立堂打算回家了。

　　一天下午，他正收拾包袱，李萱匆匆走进来，一脸神秘地说：“快跟我来！”
　　孙立堂本不愿理，见她有事的样子才跟出去，左拐右拐来到后院的木门前。李萱竖起食指在嘴前朝孙立堂轻嘘，又指着门缝凑上前。孙立堂见李萱透过门缝在朝里望，好奇地走过去也探头，见后院的空地上立着两个人，一个是他舅，另一个从没见过。又见他俩一拱手，道一声“请”，各退半步站定，这架势分明是要比武。孙立堂瞪圆了眼睛。
　　日期：2013-11-23 09:55:39
　　陌生人举拳上步朝李兆锋打去，迫近其身之际，李兆锋身形一换，一掌抢先劈在他胸前，陌生人摔倒在地；陌生人不服，起身再打，两腿左右蹬踩着朝李兆锋打去，仿佛移形换位似的，刚近前欲攻，被李兆锋抬腿一拳踩在腹上，再跌倒；陌生人又起，一个颠步上前，抬右腿侧踹，李兆锋却不躲——孙立堂眼瞅着那一脚踹在了他舅身上，陌生人却跌了出去。
　　“承让，承让！”李兆锋忙上前去扶。
　　陌生人一拱手说：“李师傅技艺果然精湛，在下佩服。”

　　两人说着客气话朝外来，李萱拉着依然呆望的孙立堂跑走。
　　孙立堂去意全消，一晚上都在琢磨他舅是怎么出招的。第一回合容易想通，他舅在陌生人攻来之时迅速地移动步伐，避开对手之时抢占先机，待对手还没站稳之际，只轻推一掌便将其打倒；第二回合也好说，虽然对手攻上前时换来变去左右腾挪，但其舅眼快脚快，在陌生人奔进其进攻圈时，抬腿一脚便克敌致胜，要的是反应灵敏，动作迅速；第三回合他却一直想不通，明明陌生人踹在了他舅身上，怎么那人反倒跌了出去，而他舅却毫发无伤？

　　孙立堂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不通，比武的情景一遍遍在他头脑里回放，忽然他眼睛一睁，似看见般想到了，第三回合陌生人起腿踹去之时，他舅不退反进——前迈了半步。这就使陌生人的腿无法伸蹬发力，所谓破坏对手进攻空间！他爹也曾教过他这点，他到今天才亲眼见识了这句话的威力。孙立堂欣喜异常，又把那三个回合来回地咀嚼，陌生人如何起势，他舅架势怎样，反应若何，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孙立堂每天更加用功练习，除了打通臂拳，扎马步的时间多了，尤其他舅在家时。七天后，他正扎马步时，李兆锋走向他，递过一个小册子，说：“这是小红拳拳谱，你照着这个练，有不懂的问我。”

　　孙立堂接在手里答应一声，李兆锋又走了出去。他如获至宝，不一会儿翻过一遍，里面大多是招式的图画，不多的文字写着“该拳行架公正松明，打法简朴明了，劲道以柔为主，直线往返，下盘动作较多，布局拘谨……”他即时照着里面的招式演练起来。
　　由于通臂拳不讲究套路，孙立堂练习时大多是模仿拳谱里一招一式的架势，很少把它串起来按着拳谱的先后顺序打，往往即兴地比划。有不懂的自个儿琢磨，比如这招怎么用，打人哪里最见效，该如何发力，一天想不通，三天，三天想不通，七天……极少向他舅询问。
　　在一回回偷看李兆锋与人比武后，孙立堂和李萱熟悉了起来。总是观后在堂屋前的台阶上谈论好久，说那人为何会输，李兆锋胜在哪儿，那人如何进攻还有胜算，像是哪个拳种，那人练到了如何地步，又该从何处勤加练习……两人一来二去说的都有板有眼，也有扛上的时候，谁都不服谁，到最后非得比划比划，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
　　没有比武可窥时，练功毕两人聊的还是拳脚。李萱因打小练习少林拳，又是李兆锋手把手教出来的，深知少林拳中各拳种的长短之处。见孙立堂不按套路练，觉得新鲜，开始还想指出她所认为的毛病，见他练的也不差；又想到这么直接地指出来，以孙立堂的性子肯定不以为然，搞不好还会给她个下不来台，便在聊天时似不经地说，“小红拳架势小巧，刚柔相济，多使暗劲儿……”
　　后在孙立堂问到狼帮时，李萱说起狼帮的带头大哥柴朗来，他这才知道原来柴朗也出自少林，还曾和李兆锋在一处习武。
　　日期：2013-11-23 16:36:41
　　柴朗是当时少林寺中难得的武术奇才，六岁进寺习武，十年后寺中秘传的二百多种拳路，一百多种器械套路，无不通晓。在五年一次的少年一代院内武术比赛中脱颖而出，不论拳还是器械，没有能和他对过三招的。最后他和李兆锋决赛争夺头名，两人打斗不下百招难分胜分，无论是拳脚还是刀棍。主持方丈怕两人再比下去会重伤到彼此，便有意让他俩并列头名。然而柴朗不服，非要决出个高低，屡使阴招。

　　方丈急令喝止，柴朗并不罢手，最后闹到他师傅上场拦阻，不想柴朗却失手将他师傅打倒在地。于是这次比武，因柴朗输了武德，李兆锋博得头名。柴朗恼羞成怒，便要下山。少林寺有寺规，若私自下山，便要打出山门。假如功夫不济，硬要出寺，那是自寻死路。柴朗不管不顾，大步走向寺门。方丈一声令下，众僧将其围住。一番决斗，众僧不敌。也是方丈惜其才，没让更强的武僧强去拦截，不想却留下了一个烧杀抢掠的祸根。

　　孙立堂听罢，凝目沉思良久。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