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垦:简明、完全的蒙古帝国历史》
第16节

作者: 鹏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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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诃额仑对铁木真说:“铁木真,你身为首领的长子,一定要记住害死你父亲的人正是我们蒙古部的死敌塔塔尔人,他们在你父亲归程的路上设下了恶毒的宴会,又趁他口渴的时机阴谋毒害他,在饮食里下了毒给他吃了。你一定要铭记这刻骨的仇恨,要像蒙古部的英雄祖先们一样坚韧不拔,带领你的族人为父亲报仇。”
  接着,诃额仑举起部落的旗帜“秃黑”说:“我乞颜部的首领也速该在临终前曾立下遗言,让我族人务必团结在铁木真周围,保护我们乞颜人珍贵的领地,牧场,牲口和女人不被敌对部落褫夺。你们要真心地拥戴铁木真,帮助他抗击敌人。无论多么艰难困苦,都要与他同心同德,等待他长大了消灭塔塔儿人为首领报仇。”
  族人们听了诃额仑的话均默然不语,这番话让乞颜人感到忐忑绝望。也速该生前极力地改善着部落的生存环境,从而维持着族人的稳定,这使乞颜人非常依赖他,现在的乞颜部因为缺少了主心骨已经陷入了瘫痪状态。身为生活和军事上的领袖,也速该的死亡打破了草原旧有的平衡,同时也给族人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他的儿子铁木真尚在年幼阶段,势单力薄,乞颜部的未来必定会坎坷无比,这样的境遇是族人们十分不愿意面对的。草原的生活除了磨难还布满了危险,蒙古恰恰又是个喜欢四面树敌的部落。除了与塔塔尔人的世仇外,也速该生前还抢了蔑儿乞人客赤列都的未婚妻(诃额仑),蔑儿乞人或许会因这段仇恨突袭蒙古,这使得站在她们面前的诃额仑也成了不祥之人。

  诃额仑的话并没有得到部众们的响应,也速该生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为了泡影,他所建立的政治基业崩坏了。在族众看来,铁木真一家已经不再是首领了,虽然乞颜人在也速该还活着的时候都立誓要永久效忠他和他的家人,但蒙古人对待誓言的原则向来是尊重誓言却不会被誓言绑架,他们只为强者遵守承诺。生活在凶险的草原上,人们只会忠诚于自己的利益,当利益失去时,忠心也就自然地失去了价值。这里面没有什么道理,而是现时的需要,人们可以不讲道理,却必须要服从现实。于是,一些乞颜人开始偷偷的脱离部落。

  但铁木真并不能理解族人的苦衷和无奈,他尝试追赶他们,却发现徒劳无功。而留下来的乞颜人对于铁木真家也不象过去那样尊敬,反变得十分冷淡,甚至连也速该的祭祀也不允许他们参加。
  每年春天,蒙古人照例都会到祭祀祖先之地,烧饭祭拜。这种习俗最早可以追溯到乌桓时代,到了辽金时期更加盛行。《资治通鉴》里便记载了这种仪式。烧饭祭祀时,由萨满巫师主持并用蒙古语念祝词,将马奶酒洒在祭祀的牲畜上,然后烧掉骨头,把肉分给参加祭祀的人。
  诃额仑因为没有得到通知所以来晚了,俺巴孩儿的妻子斡儿伯、莎合台二人没有等她到来就把祭胙分给了族众,并没有给她留份子。诃额仑有种被遗弃的感觉,非常气恼,她质问说:“难道因为也速该把阿秃儿死了,我的儿子们还没有长大,你们就不把祭祖用的胙肉、供酒分给我,你们眼看着我分不到吃的,你们出发时也不招呼我一声!”
  斡儿伯、莎合台二人听了她的话,反驳道:“你有什么道理非得让我们唤你吃?你有什么道理非吃不可?你只是乞颜部里一个低贱的寡妇,凭什么在蒙古的俺巴孩儿合罕的灵位前说这样叫嚣的话。”
  诃额仑遭受了这样的呵斥感到非常委屈。然而,斡儿伯、莎合台二人对诃额仑的中伤并没有结束。之后的几天,她们开始在乞颜人中散播谣言,说诃额仑在被也速该抢来前就已经怀有了身孕,铁木真很可能是蔑儿乞人的种,如果认这样的人做首领,对于蒙古而言无疑于是奇耻大辱。

  日期:2013-09-18 21:41:57
  这些话让乞颜部内人心浮动,深感颜面尽失。就在这时,泰亦赤兀部的塔儿忽台趁虚而入,鼓吹乞颜人脱离旧部。族人们权衡利弊后都觉得如果继续跟随年幼的铁木真将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一旦其他部落来袭,连个指挥作战的人都没有。于是他们选择在一个黑夜里静悄悄地将营盘迁到了泰亦赤兀部的牧场附近。
  铁木真一家等同与被族人们流放了。面对这种情形,要强的诃额仑进行了极力的挽留,然而只有幌豁坛氏的察剌合出来说了公道话,希望族人不要抛弃首领一家。但察剌合的劝说并未使乞颜人回心转意,族人脱朵延吉儿帖说:“曾经深不见底的大海已经枯竭了,明亮的石头也腐烂了,我们便没有理由留下了。你这个糟老头为什么要阻挡族人谋生的道路。”
  说罢,就从背后,在察剌合老人背脊上刺了一枪。察剌合猝不及防身受重伤。站在一旁的铁木真目睹了这一切,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情和忠诚的淡薄,心里十分悲凉。
  察剌合其实就是也速该最亲近的仆从蒙克力的父亲,他回到家时已经奄奄一息了。铁木真去看望他,他见察剌合痛苦地卧在床上既感动又难受,幼小的铁木真发誓,为了对得起察剌合所挨的这一枪,他必须要撑起自己的家庭和部落。
  察剌合老人说:“你的父亲也速该是伟大的贤明首领,但草原人是可怜的,为了保证生存下去他们必须追随强大的首领。你不能怨你的族人,而且一定要在将来争取到他们的信任,因为他们本是你父亲留给你的财产。”
  铁木真感到困惑,他确实没有埋怨乞颜人,因为在他幼小的内心里已产生了恨。乞颜人的做法让他觉得自己被出卖了,但自己却并没有犯任何错误。男人与女人对待恨的态度是不同的,女人发泄恨时才去埋怨,而男人只会产生怒。但铁木真并没有发怒的条件和资本,他要面临更困苦的现实生活。
  察剌合从铁木真的神色中看出了他的抵触,他没有力气做过多的解释了,说:“可怜的孩子,你只有十岁,很多道理说了你也不会理解。但你要按我说的话去做,你是苍狼的后裔,不管有多么困难你也要克服,坚持下来,这是你唯一的出路,到你成功的那天你就明白了。”
  察剌合老人说完话时手已经冰冷了。铁木真流下了伤心的眼泪,他感到自己的责任既重大又艰难。但十岁的铁木真并没有被压垮,他用愤怒和信念支撑着自己。
  斡难河边的乞颜部的群落如今只剩下了铁木真家那孤独的蒙古包,察剌合老头的行为本来感动了一部分乞颜人,使他们又回到了故地。但这些百姓根本安顿不住,他们最终仍然随同泰亦赤兀人迁走了。并且这些族人在抛弃他们时还无情地带走了全部的牲畜,这几乎是铁木真家的所有财产。
  遭受族人蔑视和洗劫的铁木真一家生活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如涸辙之鲋般极度窘困,铁木真只好带着兄弟和妹妹随同母亲依靠捕鱼和狩猎各种鼠类生存。诃额仑是个生来就能干的女人,她将姑冠(蒙古酋长妻子的冠饰)终日戴在头顶,却像农妇一样到森林里采集杜梨、野果,如果铁木真兄弟门捕获的猎物不够,诃额仑就会拿着桧木橛子,带着儿女们去掘取地榆根、狗舌草补充,那些都是牲畜们啃不着的草根。即使这样,全家人也必须日夜辛劳才能勉强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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