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犹豫，马上从那个坡上跑下来，沿着岸边向西，再下到沙地上，从河滩上奔过去。在我跑动的过程中，那个影子几乎已经消失了。大概的情形是：从坡上下来再望过去，没了；沿着岸边跑的时候又看到了，然后因为起伏不平的堤岸遮住了视线，又没了；等刚下到河滩沙地上的时候，看到她就在前面，我怕一低头一扭头没去看又看不到，所以等于是盯着她向前跑，但是，就在紧盯着的过程中，因为不时有汗流下来，流过眼睛、渗入眼睛，一阵沙沙地疼，然后眼前迷蒙，再看时就没有了，彻底没有了。最后的这个位置右侧是一人多高如刀割但参差不齐的岸，左侧是一望无际至少在近处是无遮无拦的沙地，怎么可能没有？钻进地缝里了？……哦，对了，她已经不是人了。我胡思乱想着，一直往前走。河滩沙地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右侧这所谓的“岸”，乱得有点邪乎。能看的出来，这应该是人工修筑的，可能是为了防洪。但是，不少地方的土已经塌方，露出不少孔洞来。这种洞不同于之前在焦作爬的石头洞，而是纯土的，因为塌陷而形成的洞。个别的洞好像还被水侵蚀过，显出圆润的弧角。

　　日期：2015-07-12 22:56:00
　　我一边走一边看，不知道从哪一刻起，突然感觉有人在喊我。一开始是“喂，喂……”，后来，竟然是喊我的名字。我立马僵住了，仔细听，那些洞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相连的地方，但河面的风吹过来，吹进洞之后，仿佛风声被放大了出来。我听到的喊我的声音，就夹杂在那风声里面，连喊带唱的感觉。怎么办？此刻只有我一个人，虽然大白天还挺热，但头上冒汗、身上却是凉的。怎么办呢？……算了，我烧纸吧！人鬼都爱财嘛。决定了之后，我继续向西走，走一段，把纸钱向空中撒一把，再走一段，停下来烧几张纸——如果这时候附近有人看到我，估计也会吓得够呛，把我也当成鬼也说不定——喊我的声音时不时的还有，我就一直走，偶尔也会观察一下那些孔洞。较低的里面会有一些没在泥里的垃圾，高的看不到，半低不高的有的里面好像有腐烂的衣服。靠，不会村民把人葬在里面吧……我继续寻着声音向前走，纸烧了多半，时间已过正午，腿累得不行。这时候，前面出现了一条村际的土路，有手扶摩托车、电动三轮车不断经过，我爬上土路，前面，还是同样的地形，但明显是另一个村子了。我好像也有个十来分钟没听到那种声音了，体力上消耗很大，再加上早上没吃饭，头晕晕的，于是决定返回村子，但是不再走岸下面，上面好走一些。

　　日期：2015-07-12 22:58:00
　　……再次回到村西头老袁头儿的院子门口的时候，我几乎已经脱水加中暑了，从早上出来那一路连走带跑，刚才又原路返回，腿像灌了铅，后半程都走不动了，蹭回来的。还好，老头儿应该在家，老远我就看见他门上的大锁没了。于是敲门，应声，门打开，进去。顾不得多说什么，先喝了几大碗的水；然后也顾不得脏，又干掉了两个剩下的大馒头和一些花生米。吃饱喝足了，我又想起来今天的这些事儿，于是怒目而视，直直地盯着老袁头儿。

　　“你，你瞅我干啥？”
　　“瞅你咋的？”
　　“哦，我早上把你埋的头发换了个地方，是因为这个吧？”
　　“你没事儿动那个干嘛？”

　　“你以为我想动啊，那么脏。”
　　“那你不还是动了吗？”
　　“不动我还敢在这儿住吗，昨天上午你是走了，下午我再去河滩上收拾船，你猜我看见啥了，你说的那个女的就站在那树底下看着我，一动不动的，当时我吓得就快瘫了。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好，一闭眼就感觉她在看我。这不，今天天一亮，我喊了个老哥们儿一起过去，先烧了点纸，然后把头发换了个位置埋了。”
　　“哦，是这样啊。那你又埋哪儿了？”
　　“防洪坝下面，好多塌了的洞，就埋进去了。我出船的地方从地形上刚好看不到那边，就算那玩意儿再出来，我看不见就行了。”
　　“哦，我明白了，明白了。哎？那些是防洪坝吗？不都是塌了的吗？”
　　“嗨，你是不知道啊。”老袁头开始和我唠叨，原来，那边是市里拨款镇上组织修的防洪坝，但其实就是豆腐渣工程。修好后，还没等涨水呢，下了几场雨就塌了不少地方。后来该上访也上访了，记者也来了，新闻上也报道了，镇上也答应要重新修，但就一直拖着，反正黄河也不像长江和淮河，里面含沙量大，涨水也涨不到哪儿去，发水的可能性更不大了。不过真等着发水了，那肯定是灾难性的，这边十里八乡都得倒霉。因为一直没修，塌的地方形成了不少孔洞，当地有的时候就会把入不了祖坟下不了葬的横死的孩子放到洞里，洞口埋点土就完事儿。包括老袁头最早捞的死尸，有的是小孩子的尸体太可怜，他们就会放到那洞里。反正政府早晚要修的，修的时候也不可能再挖开，到时候土夯实了，再浇筑水泥，那不是比埋到别处强吗……

　　日期：2015-07-12 22:59:00
　　听的我一阵难过。这个问题终于搞清楚了，但没搞清的问题还有不少呢。
　　“大爷，我想问问开小卖部那娘俩的事儿。”
　　“咋啦？”
　　“我昨天晚上住在他们家，看到点东西。”

　　“看见啥了？”
　　“看见一个屋子里有遗像，是他家老二的，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上次我和他一起过来，你一看见他就要关门，是不是你已经知道他是死人了？”
　　“哼哼，我就知道你早晚要问，那我就给你讲讲他们家的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