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顶红之杜十娘》
第12节

作者: 玻璃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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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脱下人皮,愤愤扔到浴缸,不想理它。
  同样是爱情,凭什么这臭皮囊的爱比杜十娘的令人羡慕有加?
  它却一下绸缎般浮起,水珠在上面滚滑,有一粒在眼角,颤来颤去,盈盈的泪珠一样。
  我不由怜它,将那水珠抖滑,问那皮囊,孙宝儿,难道是你哭了吗?不要悲伤,它是杜十娘这只鬼现世的衣裳,杜十娘会好好珍惜它。
  于是,再细细洗刷,而后涂脂抹粉,做一番涂画。穿上这人皮衣裳,打开衣柜,找那百宝箱。取白玉嵌钻梳梳理乌发,盘发绾髻,赤金翠凤正中簪上,左边凤抬头,右边金步摇,羊脂玉般的脖上,一串手指甲盖般大小的珍珠,一色儿大小,粒粒发着柔光。指上猫儿眼,真猫儿之眼般咪着眼四下张望。
  六百年了,这些珠宝只在箱里,与我一样寂寞地蹉跎时光,日复一日地被埋没。今日借这人皮出来现世,都不免富贵花开,喜气洋洋。

  镜里的杜十娘又成了六百年前杜十娘。
  款步走出,饰金戴银的行在Ji院里一样。
  走累了坐在那软绵绵叫沙发的物件里,对着那叫电视的匣子,一阵乱按,里面有人出来,白衣,长发,素脸一张,赤脚趿着拖鞋,“吧哒、吧哒”的走来,慵慵懒懒慢慢坐下。
  哦 ,和杜十娘坐一模一样的沙发。
  哦,还长得和杜十娘身上的人皮一模一样。
  咦,她是孙宝儿!

  是活着的孙宝儿!
  我头上的发簪开始摇晃,白骨也喜孜孜地看定她。
  看这人皮的正主儿将怎么把话讲,那日紧撵慢撵,都没追上,她为何要急匆匆赴那黄泉路,喝那孟婆汤?
  她为何舍得对她百般好千般爱的柳郎?
  她一脸郁郁,低低地把话讲,柳遇春,这世上,我只爱过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爸爸。可现在,爸爸被你瞒着我送进牢里,整天隔离审查。而你,我不知道你是否真心爱过我,那怕一点点,我也无怨无悔,可我怀疑从头到尾你都在戴着面具演戏,利用我的爱我的傻……
  说到此处,电视里的孙宝儿双眼垂泪,咽哽的说不下,半响,才又道,昨晚,你发誓说你是真的爱我,遇春,可这个城市无山无海,它不适合充当表演海誓山盟的布景啊,我怎么能相信这无根无凭的话?这个城市只有一条江,你知不知道,它只有一条江,一江春水向东流,让一切的爱与恨消失或者还能用得上这湮没一切的浪花。
  说完这句话,她抬起她明亮的大眼,笔直射出两道寒光,似乎眼光会杀人,飞出暗器一样。
  遇春,你明明心里另外住着一个人,何必一直哄我骗我?怨我傻,刚开始,午夜梦回,发觉拥我入眠的你,在梦里总喃喃地叫着一个名字,那时仅仅以为这只是你习惯的梦话。可叫的多了,直至有一天,我明白你是在叫一个女人,那时我真心如死灰,生不如死。柳遇春,你抱着我,却叫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我孙宝儿究竟算什么?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我明白你是真的真的真的不爱我……

  她又停了一下,嘴角有一丝冰凉的微笑一弯寒月般升上脸庞,遇春,既然你不爱我,还利用我,我和谁上床都一样,你说是不是啊,至少和市里的有些人上床还可以救救我爸爸,和你,柳遇春,我不但陪了爸爸,还把爱情做了青瓷陪葬……
  日期:2003-12-23 7:41:00
  15
  哦,她说柳遇春不爱她?那么柳遇春所爱何人,为何在我面前假扮深情?
  他爱情戏演的再好,孙宝儿又不是杜十娘,会连人带椟,且椟中藏珠,发给所爱的人奖金?
  正疑惑间,电话声铃铃。拎起一听,是那导演白原。孙小姐,还没睡么?
  没哦。妖声惑他,为的是看看拍电影是怎么回事情。
  孙小姐今天在丨警丨察局没遇到什么大麻烦吧?
  哦,一上来便示以关心,可见是有目的知冷知热,用心分明。
  没什么事的,遇春那儿人熟。我笑着回他,令他别忘了孙宝儿身边还有义务护花使者。

  那边干笑两声,明天下午孙小姐可不可以一个人出来,会会一位金牌编剧,让他为你量身打造《画皮》,你看好不好呢?
  一个人?我娇笑声声,为什么一个人哦,白导?
  这个……那编剧架子大,不爱见陌生人。他编慌话倒也有编剧水平。
  哦,编剧都找好了?白导真是快人快事,办事速度搭了东风。
  拍他一记马屁,让他跑的更好,世人皆吃这一套。

  果然他那端笑声朗朗,哈哈,那是,那是,我是谁啊,我是导演白原啊……商量完剧本的事,我想请你吃饭,你可一定要答应。
  这才是目的,给根棍便爬,猴急男人的品性。
  故意打个哈欠,令他听清。怎可那么轻易的答应他,那不是杜十娘的手段,男人历来要温火慢钓,方可知得来不易的珍与重。
  这一招,可惜忘了施于李甲,爱来了,一切手腕策略皆溃不成兵,不战而败,只知傻傻的将他爱定。
  爱情原是一场赌博。杜十娘输便输在押上了自己的心。
  骨头又是一痛。
  孙小姐想睡了吧?晚安,晚安,打扰,打扰。说罢挂了电话,这倒表现的机灵,显是对女人查言观色还小有一套。

  放下电话,电视里的孙宝儿却不见了,只听到“沙沙”的声,屏幕上正在在下雪,飘着密密点点的白。
  生活的皮屑,铺天盖地的来,皆是碎碎的烦恼。
  六百年了,可怜见地,都是女人,都为的是爱情,她与杜十娘还有共鸣。
  忙站起把电视又一阵乱按,边叫着宝儿,宝儿……
  看她还出不出来。

  可惜不知按错了那儿,一下子屏幕全黑,声色全无,一如黑暗的命运。
  无阒无闻。
  我打了一个激灵。
  永不要见这大黑暗,当李甲与那孙富喝酒回来,结结巴巴,酒气酗天的说,十娘,我……我给你找了个好主顾儿……我把你卖给了孙富。
  那一刻,眼前也是这般黑,墨渍倾天而来,泼的杜十娘成了中国水墨山水画里最乌最黑最不堪的一笔。

  爱情就此死了。
  寿终正寝。
  杜十娘明白画不好的画要自己揉了,失败的人,也合该把自己把生命了了断了。
  忙躲开那电视,走进卧室,上了大床,躺了上去,软绵绵的,惟一的不好,是没有那织锦的罗帐,把床罩着。
  罩住了,演戏了,摇晃了,晕浪了。
  小型的舞台,男人与女人,恒古的欲与望,进进与出出,离离与合合……
  只不过是个**,还谈什么爱情?

  我合上了眼睛。
  我累了。
  疲惫袭来,一床大被一样,将我盖着。
  因穿了这人皮,我也粘了人味,需要闭眼休息。
  半明半昧,我看到很多的小孩,很多。个个眼神不定,为未卜的命运焦急。
  他们在穿衣、吃饭、上厕所,排列整齐,一色儿的衣裳,一群自生自息的蚂蚁似的。

  他们一大群人叫一个老女人妈妈。那女人怎么恁般能生呢?我数着孩子的个数,看她一年能生几个。
  显是她生不了的,孩子太多。可也是与老鸨妈妈一样,养雏儿赚钱?养她老的?可又不像,她连男孩子也养,丑的俊的,一网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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