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强者,人畏我,我不畏人——商父》
第20节

作者: 不在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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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康继续语重心长地说:“让你参与,就是要给你多加历练的机会。昔日楚庄王‘三年不飞,飞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这是什么?是知‘时’。孟子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鎡基,不如待时’。孔子亦云,‘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真不知道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圣人之所以为圣人,在于见微知著。时之未至,贵于能待。藏器于身,与时偕行,方能堪称大用啊!”

  盛康又长叹了一口气:“你祖父惺予公在你小的时候,还不只一次地跟别人夸你,说‘此子端凝朗秀,日后必成伟器’,依我看,他老人家是看错啦!”
  盛康刚说到这,就见盛宣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多谢父亲大人教诲,望多加保重身体,儿子就此别过。”
  言毕,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便匆忙地起身离开。盛康望着儿子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是欣慰,还是忧伤,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日期:2012-09-18 15:51:23
  (十一)

  王永盛的沙船厂早已因停工而废弃。工人们也纷纷改行,另谋生路,现在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沙船,仍在从事着小批量的海上货运。现在,让上海十大沙船主唯一可以依靠的大宗运输,就只剩下朝廷的漕运一项。
  朱其昂来找王永盛的时候,恰好另一位上海沙船业的巨商秦五爷也在场。由于大家都是吃沙船这碗饭,本来就颇为熟络,再加之秦五爷入行早,并且和当地的三教九流之间都有着很深的交情,行内的人都不免对他敬让三分。
  朱其昂也不例外,他给秦五爷深施了一礼,恭敬地说:“见过五爷。”
  秦五爷哈哈一笑,挥挥手说:“免了,免了。老三,你们家老太爷近来可好啊?”
  朱其昂说:“托五爷的福,家父的身子骨还过得去。只是这人一上了岁数,大毛病虽然没有,却还是时常闹点小病小灾的。”

  “云甫,快,坐下说话。”王永盛趁着说话的工夫,把朱其昂让到座位上。
  秦五爷慨然一叹:“我们这个岁数,都是有今儿个没明儿个的主儿。活一天,算天一吧。”
  朱其昂笑着说:“五爷,我看您可是硬朗得很。往少了说,也能再活上个二三十年。”
  秦五爷摆摆手说:“如今这世道,要是再这么下去,饿也饿死了,哪里还能等到那么久。”
  朱其昂似乎有点没听明白,于是把目光转向王永盛。

  王永盛苦笑着解释:“还不是让洋人的轮船给闹的。前些天,我和五爷联络了上海其他几家船行,联名给衙门上了一份禀贴:禁止洋商继续承运牛庄的豆石,并将上海一埠的豆石运输专归沙船承办。若是朝廷准了,我们爷们儿或许还可残喘度日,可是……唉……”说到这,王永盛摇了摇头,就不往下说了。
  秦五爷也极为不满地“哼”了一声:“那些当官的,鱼肉百姓用不着人去教,可要是指望他们能办点正事,就得等到驴年马月。”
  朱其昂赧然地笑笑:“五爷,话也不能这么说。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这官也不好当。值此内忧外患之际,要互相体谅才是。”
  秦五爷冷笑了一声,显得有点不太高兴,他盯朱其昂似乎蓦之间想到了什么:“怪不得你向着他们说话,我差点忘了,你和你们家的老二、老六可都捐了个什么劳什子的道员。江、浙二省的粮道都是你们家的座上宾,只要靠住漕运这棵大树,自然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你们即是官又是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比不了。”
  朱其昂的表情也变得极不自然,但还是努力地克制着,他讪笑了一下:“您要是这么说,可就是错怪其昂了。说到漕运,我可不敢存半点私心。王兄可以说句公道话,哪年我们朱家不是把生意分给大家一起做……”

  日期:2012-09-18 16:35:37
  朱其昂的话刚说了一半,秦五爷就“腾”地一声站起身来,高声说:“分给我们做?亏你还好意思说出口?不分给我们行吗?就凭你朱家的那几条船,能运得了几十万石的漕米?我看呐,你是怕耽误了朝廷的漕米运送,怕朝廷要了你的脑袋。”
  王永盛见他俩竟然闹成这样,急忙起身劝阻:“五爷,您消消气,云甫刚刚那些话也没别的意思。”
  朱其昂也起身说:“是啊,五爷,刚才咱还说得好好的,您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秦五爷见状,缓缓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软中带硬地说:“老三呐,虽然咱爷们儿说话难听点儿,可这都是为你好。做人不能忘本,别带了几天红顶子,就忘了自己平时吃几碗干饭。”

  听秦五爷这么一说,朱其昂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他也阴沉沉地回敬道:“老爷子,您要是非得这么说,做晚辈的也得奉劝您一句,平时是大家给你面子,尊称你一声五爷,但某些人可千万不要倚老卖老,以为是别人怕你。”
  秦五爷盯着朱其昂,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怒极反笑说:“我说朱老三,几天没见,你可真长能耐了。今天在永盛这,我不跟你个后辈计较。别以为有官府作靠山,就没人办得了你。”
  朱其昂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金表把玩起来,再也懒得理会秦五爷。
  秦五爷铁青着脸,站起身跟王永盛说:“我先回去了。”
  “五爷,我送您。”王永盛一见秦五爷要走,便急忙起身。

  “不用了!省得又有人说我倚老卖老!”秦五爷狠狠瞪了一眼朱其昂转身离去。
  “云甫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把秦五爷得罪了?”王永盛坐下来,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不惧他。”朱其昂不以为然地收起怀表,“我本来是有好事找你,让他这么一搅和,全乱套了。”
  王永盛自我解嘲地笑了一下:“我一向被坏事缠绕多了,冷不丁听你一说有好事,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朱其昂说:“我的老哥哥,常言说得好,物极必反,否极泰来。这件事,分明就是我沙船业绝处逢生,千载难逢的一次机会。”
  王永盛的眼睛一闪:“那快说来听听。”

  “好。”朱其昂把李鸿章委托自己创办轮船招商局和广邀沙船商人入股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最后问王永盛,“这是不是一件大好事?”
  王永盛皱着眉头,沉思了半晌说:“我现在是乱了方寸,已经分辨不出是吉是凶了。要不这样,我这几天再找几个船行的老把式好好商议一下再给你回信,你看怎么样?”
  “那好,我等你消息。李中堂对咱们沙船商人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实话告诉你,不管你是否入股招商局,我们家可是决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的。”朱其昂喝了一口茶水,然后站起身准备告辞,“王兄,你可要抓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别到时候股份没了,反来怪我当初没提醒你。”
  “云甫放心,你说的这些我都懂。”王永盛也站起身,“这边请……”
  日期:2012-09-18 21:08:04

  (十二)
  天津,直隶总督行馆。
  这间宽敞的花厅朝南,开着清一色的玻璃窗,镶嵌着明亮精致的镂花玻璃,两壁排列着楠木制成的如意靠椅和一张檀木的西式茶几。几上铺着雪白的台布,工艺精湛的银制果盘里,摆放着时令的新鲜果品。
  李鸿章正坐在靠椅上,专心致志地剥橘子。
  “中堂,卑职已收到朱其昂的来信。”津海关道陈钦面容恭敬地禀报,“信中说,制造局并无现船可供领用,也没有立即动手制造商船的打算。”

  李鸿章停下手里的动作,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幻着。
  陈钦继续说:“而且,朱其昂禀请拨运的20万石漕米,沈秉成也尚未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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