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9-18 09:51:55
　　48
　　李大山挨着翻遍了岩洞周围的每一寸地方，挖出了一条小毒蛇，没见到扁担头。一定还在这附近，李大山把手电绑在头上，继续向下摸索。手套磨破了，手指冻得没了知觉，不能放弃！脚下很滑，一不留神就可能粉身碎骨，不能放弃！它是一家人的全部希望，绝不能放弃！
　　可是在莽莽大山中寻找一条蛇无异于大海捞针。他一整个晚上都在悬崖上扒拉，累了就原地休息片刻，继续寻找。天空已经泛白，雪停了，李大山下到了悬崖底。那是个只有不到20米宽的峡谷，他坐在谷底黯然神伤，笑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即便扁担头还在这附近，附近是多远？它随便蜷在一片树叶后，他也看不到。
　　他沿着原路爬上悬崖，想等天亮以后再来看看。这时，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神经立刻紧张起来，兴奋地侧着耳朵聆听，眉头一挑。这动静太大了，个头肯定超过2米，体重在3公斤以上，不是扁担头。再一听又觉得声音很乱，似乎有很多条蛇。
　　李大山重新下到谷底。和他想的一样，只是一条很普通的黑眉锦，虽然个头比较大，但提不起他的兴趣。不过有一个细节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电筒光照在它身上，李大山发现那条黑眉锦七寸的位置有一条淡红色的纹路，在黑夜中透出点点亮光，格外诡异。没错，亮光，他移开手电，依然能看到那一抹红，确切地说，不是一抹，是一团，有很强的立体感，就像有人在它体内植入了一根长条形的红色灯泡。
　　李大山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蛇，忍不住跟着它多观察了一会。眼睛一花，又冒出一根来。那是一条普通的高原蝮，从悬崖上的一块巨石中钻出来的，下到谷底后和黑眉锦朝同一个方向爬行，和后者一样，它的七寸位置也有一团红色的光晕。
　　这是一个信号，李大山看到两边的悬崖上开始闪烁星星点点的红光，越来越多，它们汇集到谷底，然后朝着同一个方向爬。从悬崖上看就像是一条淡红色的河流。没有水声，取而代之的是密集的类似蚕吃桑叶的沙沙声，李大山感觉皮肤上有无数的虫子在爬。
　　2013-09-20 09:01:39
　　49
　　多年来，李大山内心对蛇从来没有恐惧，顶多是敬畏，此刻，他却感到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想跪下去。他颤颤巍巍地站在谷底，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不小心打扰了它们。这些本该冬眠的冷血动物从地下爬出来，是要去往何处？
　　一瓣雪花落在李大山的鼻头上，他抬头，那个岩洞附近也有两团红光。但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的目的，只是发呆。直到红色的河流渐渐淡去，他才醒悟过来，迅速用手电扫了一遍，很快便发现了扁担头。
　　也许是藏得太深了，它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李大山关掉手电，小心翼翼地靠近，抓住了它的尾巴，手腕轻轻一抖。这是捕蛇者最常用的捕蛇手段之一，这么一抖，蛇的筋骨就散了，不再那么灵活，很难回头咬人，过一段时间又会自动恢复。所以当扁担头出其不意地回头露出毒牙时，李大山完全没有防备。
　　手背一阵剧痛，他暗叫不好。大量毒液被注入他的体内。李大山挥舞着手臂，好不容易将它甩掉，赶紧摸出一把凤凰草塞进嘴里，用布条死死缠住手臂，防止毒液扩散。然后，他从兜里拿出一把水果刀，用火柴炙烤消毒，对准了伤口，犹豫了。
　　如果按照一般的应急方法将伤口划十字排毒，也许能保住一命，但他不知道扁担头的毒液是否是血液毒素，如果是，这种排毒方法不仅没法救命，还可能会导致他失血过多而死，他带的那些治蛇毒的药也没有用。那条扁担头早不见了踪影，不可能再次取毒，这样的话，真的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最后一团红光消失了，山谷又恢复了寂静。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没有了毒液，所有的计划都没了意义，所有的期待都会变成泡影。

　　这个念头一出现，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唯一可能的办法。
　　以他的身体条件和必要的处理措施，将毒液控制在手臂不扩散，一两天内应该没问题。即使有少量进入其他部位，也不会致命。但手臂势必坏死，血液已经没法用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活着回去，然后让手臂里残存的毒液进入身体其他部位，发生反应，再尽快从其他部位取血，这样也许还有用……
　　为了尽量延长毒液的有效期并减缓扩散速度，他把袖口扎在手腕上，袖子里灌满冰雪，将整条手臂冷冻了起来。刚开始的刺痛几乎将他击垮，但没有选择，后来逐渐变得麻木，整条手臂仿佛已经不存在了。
　　很难想象用一条手臂如何攀援。虽然膝盖和肘部都沁出了血，嘴唇冻得发紫，心里却很满足。一想到李高坐在宽敞的大教室中，接受最好的教育，什么都无所谓了，他活不活也无所谓了。
　　他的袖子鼓鼓的，不断有融化的冰水滴出来。为了不让李高察觉，他刻意将包裹背在右边，遮挡住手臂。
　　李高却不见了。
　　火堆还没有熄灭，食物还在，李高和他的背包消失在了漆黑的山野中。李大山拼命呼唤儿子的名字，得到的只有大山的回音。
　　天亮了，他依稀发现儿子的脚印朝山野深处延伸。这里已经是森林的边缘，再往北，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冻土带，那是死亡之地。他顾不得想太多，带上食物和饮水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上去。
　　2013-09-20 19:18:56
　　50
　　这一带冰川的形成年代可以追溯到数百万年前，那时候，整个地球都处在冰天雪地中，直到第四纪冰期结束，气候才逐渐变暖。不过根据记载，大约在4000年前，气候重新恶化，铺天盖地的大雪持续了数年之久，人畜大多被冻死，青藏高原已经不适合居住，于是古羌族人便举家东迁，进入岷山和成都平原。岷山被称为是古蜀文明的发源地，居住在岷山河谷的古羌族人就是蜀山氏，后来蜀山氏和黄帝联姻，生下蚕丛，建立古蜀国。

　　李大山所在的位置，便是岷山深入昆仑的一部分，古代蜀山氏的大本营，如今已是茫茫雪原，他们的痕迹被掩埋在了上千米厚的冰层下。
　　雪很大，脚印很快就被掩盖了，李大山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这里，所有的线索就此终断，再难前进一步。
　　他站在冰原上，听着远处冰川崩塌的轰鸣，感到一阵混乱和迷茫。唯一让他心安的是，根据脚印至少可以判断李高还活着，但还能活多久就只有天知道了。
　　森林边缘是人力所至的极限，不会有人蠢到进入冰川溶蚀区，特别是最近几年，冰川异常活跃，溶蚀区面积成倍增加，各种冰窟、冰井、冰隧道简直就像布满冰原的天然陷阱，在冰下形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网络，人畜一不小心掉下去就只有等死，连凶恶的狼群也不敢轻易进入，是真正的生命禁区。

　　李高为什么要到这种险恶之地来？以他的经验，走不到几步估计就会一命呜呼。李大山小心翼翼地绕开冰原上隐藏的重重危险，不时看到深不见底的冰井和雪窟窿，有几次都差点陷进去。冰井最初形成时覆了一层冰盖，表面看不出来，稍微一踩就空了。所以肯定有东西掉进了这些冰井里。
　　李大山每到一处，便会停下来仔细查看，听听冰井中有没有声音。每检查一个，他就多紧张一分，到后来渐渐变成了震惊。
　　他检查了不下四五十个大大小小的冰井，没有任何异常。如果李高真的掉进了其中一个冰井里，那么井边缘的积雪必然会留下痕迹，断面看起来会很光亮。可事实并不是这样，这些冰井周围早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冰层断面上凝结了许多雪粒，所以即便发生过什么事，那也是很久以前了。这让李大山百思不得其解。他是跟着李高的脚印进来的，到了这片“雷区”，脚印渐渐没了，才失去了他的踪迹。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李高居然轻而易举地绕过了这片死亡地带！

　　李大山心中更多的不是喜悦，而是疑惑。即便是他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顺利过去，李高就更没这种可能。那他会去了哪里呢？或者说，他是如何成功避开了所有的陷阱的？
　　李大山继续朝前走了一段，发现溶蚀区沿着整个冰川带呈东西走向，连绵的冰原带像一条条盘旋的巨蛇，相互交错，形成了一个漩涡状的区域。
　　从地形来看，李高要么朝西北继续深入昆仑山，要么就是进入了漩涡区。李大山犹豫不决，在他看来，两条路都只通向一个目的地，地狱。他连着走了几个小时，毒液已经开始扩散了。眼睛被风一吹，不知不觉掉下一滴红色的泪珠，落在雪地上，瞬间化开。他吃了一惊，这是典型的血液循环毒素的中毒症状，扩散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
　　但毒液并没有影响他的嗅觉。他从迎面吹来的寒风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他上前几步，停住，使劲耸动鼻头。没错，就是这里。
　　李大山蹲下来，用手捋开一层积雪，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一团新鲜的蛇粪便。不远处又找到一团，稀稀拉拉的蛇粪标明了蛇群的移动方向，漩涡区。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诡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