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梦——我的五代生涯》
第26节

作者: 淡淡雨后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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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潼关位于长安城东边约摸三百里,其南面是逶迤不绝的秦岭,北面是渭水汇入黄河的交集处,西面则临近华岳;真正是要山山峰峻峭,要水水势湍急,绝对堪称山高水深,地势险要。人道是“细路险与猿猴争”、“人间路止潼关险”,所描述的正是潼关道路险峻,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一道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守护着关中的八百里秦川,不致轻易地遭到中原来犯之敌的袭扰。

  然而小福祺你要知道:这世间的任一桩事,总有它的两面性,正如你手持一柄利剑,当一面刃口砍向对手时,另一面刃口恰恰就会朝向自己。潼关是一道保护关中秦川不受中原来犯之敌的天然屏障,但前提是,它必须在关中的掌控之下;换句话说,如果潼关让中原的来犯之敌夺走了,那整个关中平原将门户洞开、一览无遗,再没有任何天险可以依赖守护了。因此,此时的大唐朝廷想要不让黄巢进犯长安城,镇守住潼关就成了重中之重的首要任务。

  唐僖宗手里还有多少官军能去镇守潼关呢?说来寒碜,除了他身边的保镖兼打手左右神策军之外,整个潼关附近,竟只有一支孤军,即远道而来的兖州节度使齐克让的几千泰宁军。
  其他官军都到哪儿去了呢?说起来真是天不遂不愿,点儿背到了极点呐,大敌当前的要命时刻,大唐官军自己竟先后闹了两次内讧,生生自缚手脚,把许多本来可以参与平乱的有生力量消耗殆尽了。
  日期:2012-06-03 18:52:47
  第一次发生在许州(今河南许昌)城。
  当初黄巢乱军杀出泗州后,朝廷本计划让中原各镇官军去溵水(yīn,今称沙河)河畔阻击,不让乱军继续渡过淮河。结果,一大半的官军仍在路上奔波、奉不了诏,好容易有了徐州的三千感化军奉旨前往,却在借宿许州时,遭到了许州城里忠武军大将周岌的突袭,三千士卒一个没跑掉,全部被杀——唉!那周岌所以要背底里下黑手,目的只有一个,要借机杀掉时任忠武军节度使薛能(薛能来许州之前,正是徐州的感化军节度使),自己取而代之。一句话,这人呐,内心里总是充满着欲望的,所以还像个人,就是因为外界因素或者自己的理智,能控制住这无边的欲望;而一旦被这欲望烧昏了头,失去了信念和理智,那就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分分明明地变作魔、变作兽了。

  值此大乱之际,这一内讧的直接结果是感化军卒个个死光,忠武军卒人心惶惶,再没有人去溵水阻击,让黄巢乱军又一次趁机快速渡过了淮河。
  间接结果是乱军过了淮河后,依然畅通无阻。中原的官军大多数在路上,驻防的本就少得可怜——插说一句,有多支中原军队,此时已被朝廷抽去河东,跟沙陀人李克用打仗去了。现在勇猛的忠武军窝在家里不出来阻截或追击,其他官军不是投降,便只有被屠的命运了。
  第二次内讧也极为致命,正好在与潼关隔河相望的河中区域。带头闹事者为河中都虞侯王重荣,所以闹事,目的和周岌一样,就是想要赶走原节度使李都,自己取而代之。
  那王重荣闹事本来就是掐准了时间点,知道其时长安城里的唐僖宗心里只有潼关,才敢果断出击的。而河中将士经过这场换帅风波,人心离散,想指望他们去守潼关,可能性当然也为零。
  这两次要命的内讧,让中原官军死的死、降的降,没死没降的则都远远地甩在了黄巢的身后;又让河中按兵不动、视若无睹了。而自潼关到长安之间的华州(今陕西华县)、同州(今陕西渭南),其时尚没有设立藩镇,关内其他官军又都在长安的西边,一时半会儿又真赶不来。全天下居然只剩下一个齐克让,还算忠君报国,领着泰宁军千里迢迢、餐风宿露地赶到了关外。

  问题是,唐僖宗手里的兵哪怕再少,潼关也不能不守。不守潼关,等于是坐以待毙了。
  日期:2012-06-03 18:54:34
  广明元年(公元880年)的冬至日那天,唐僖宗在大明宫延英殿再次找宰相们商议对策。这个精通骑射、剑槊、法算,以及爱好音律乐器、打球赌鹅,视玩闹为第一要事,自称如果比赛马球都可以拿到状元的荒唐皇帝,此刻,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和苦恼之中。百感交集之下,到底没能忍住,竟放声痛哭。
  说起来,眼前这一幕,和一百二十四年前,那场有名的“安史之乱”是何其相似呐,也是强敌打到潼关,皇帝一筹莫展。
  情况更糟的是:一百二十四年前,来犯的安禄山才有五万部众,这一次,黄巢带来的却号称六十万,刨去其中吹牛的水分,三四十万人应该还是有的;而一百二十四年前,皇帝唐玄宗身边有十五万军队,更有一名叫哥舒翰的骁将,这一次,皇帝唐僖宗身边却才几千神策军,至于叫得上名号的将军,则根本没有。
  要兵没兵,要将没将,唐僖宗身边的宰相又不是神仙,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而泗州一战失利后,卢携眼见得自己用人不淑,竟一错再错地信任着高骈,羞恼之下,真地害了风痹之病,瘫卧在床,连吃饭都要人喂的了,所以唐僖宗的身边,已仅剩下豆卢瑑、崔沆二位了。这二位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出这么个办法:跑吧。和当年的唐玄宗一样,跑到蜀地去,跑得远远的,反正的陛下您的“田阿父”早作准备,三川节度使都是他的亲信心腹;并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蜀地也是你李唐家的——有能奈,他黄巢再打到蜀地去呀!

  不过跑归跑,该打的仗还是必须得打!不在潼关阻截一下,听任黄巢长驱直入的话,窝囊透顶不说,你就是想跑,不也来不及跑吗?
  于是,神策军骑将张承范、步将王师会及兵马使赵珂临危受命,被推到了前台,由他们,率两千八百名神策军卒,火速前往,去和孤军齐克让合兵镇守潼关。
  瞧着可怜吧,堂堂大唐天子,到这等紧要时刻,居然只能拿出两千八百名丘八,凑个三千整数都有困难。
  可怜的却还不只是人数。凡打仗,总讲究个“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唐僖宗遂又下诏让前京兆尹萧廪为转运粮料使,负责潼关官军的吃喝用度——要命不要脸的来了,那萧廪一听让他上潼关去送粮,心里马上打起了退堂鼓,心说这哪里是去送粮,这不是去送死吗?啥也不说了,我身体有病,不堪重任,皇帝陛下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萧廪以谎称身体有病来推托事务,其实还真不是第一个人。比如之前有个叫张濬(jùn)(后面会说到他)的度支员外郎,就以这等谎言先一步离开长安,跑到商州老家去了。
  但“依葫芦”未必就能画出好“瓢”。张濬官小,只要户部的侍郎同意就能准假,萧廪却官大,要唐僖宗同意才行;另外,萧廪自称有病的时间也不对,你早没病晚没病,偏皇帝要用你你就有病了?唐僖宗正憋了一肚子火没处撒,对待那种要命不要脸的,自是绝不手软。你说你有病?那行,贬官!一杆子捋到底,支到离长安四千里开外的贺州去了。

  萧廪不愿干,张承范他们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连运个粮的差使都“三推儿子六推爹”地没人愿干,自己上潼关还能有指望吗?
  可是糟心的事,这才刚刚起了个头。这不,张承范他们在集合队伍时,就又发现队伍中多了许多的陌生面孔。这些面孔有的满脸皱纹、胡子花白,有的干瘦苍白、一副病相,还有的竟然目露痴光、傻笑流涎,真的是要多糟心有多糟心,要多上火有多上火了。
  不用说张承范也明白,这算是碰上更加要命不要脸的了。诸多士卒,这是在给他玩一出叫做偷梁换柱、“挂羊头卖狗肉”的把戏。谁都知道凡能混进神策军队伍的,家里一般也都不差钱,强敌当前,这些人为了不至于上潼关去送命,便花钱另雇了些替死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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