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梦——我的五代生涯》
第15节作者:
淡淡雨后茶 对此种种,大唐朝廷已不以为然了:种地的和收编的,那是已经改邪归正了,自不必多说。对于那些当强盗的,无所谓,哪朝哪代还没有一些匪患?好比人吃五谷杂粮,生些小癣小疥,算得了什么嘛。那些敢在浙西频频闹事的,也不怕,王仙芝这个造反大头目都死掉了,莫不成还怕他们这些小毛贼?得,把浙西的镇海节度使换了,换成能征善战、现在荆南节度使的高骈,看收拾不死他们!——什么,居然还有一大帮人,贼心不死地跟了黄巢?那最好!朝廷下一步要着手处理的,就是这个头发胡子都已半白的糟老头子、落第书生加私盐贩子。反贼齐聚在了一块儿,倒还省得官军们费时费力,要四处开花到处去围剿了。
唉!正因为王仙芝死得太轻巧了,大唐朝廷上下官吏们那原本就并不清醒的头脑,已然变得更是昏沉迷糊、自大轻狂了。其时,没有人想到名号排在王仙芝后面的黄巢,其实是一个远比王仙芝有头脑、有魄力,也远远难于对付的一号人物;甚至有不少人天真地认为,曾元裕上任后只用一个月就打死了王仙芝,那是不是再花上一个月,至多两个月,绝不超过三个月,说破大天也不过四个月,就能将黄巢也打死掉了呢?
而每每轻视黄巢,总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王仙芝的死让大唐官吏们的脑子变得更加糊涂,却让黄巢的头脑变得极其清醒了。王仙芝以性命作教材,让黄巢至少吸取到了两条鲜血淋淋的教训:
一、招安是不可靠的。从头至尾,大唐朝廷不过在拿招安作幌子,其真实目的,不是想“骗落水鬼上岸”,就是想拿一些芝麻小官利打发;因此,自己的对策是要谈招安,就得当一个兵权在手的藩镇节度使,除此之外,一切免谈;只有手里有刀枪,心里才不慌,否则,迟早得让那帮官僚们害死。
二、死磕是不可取的。造反至此,已有三年;生个孩子才要十个月,三年时间的确够长了;它不但让中原各镇的官军们有了防备,而且通过实战演练,还让他们由兵痞子成长为不省油的灯了;想领着一帮瘦骨伶仃的难民和他们决一死战,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因此,自己的对策是坚持流寇本色,继续打一仗换一个地方,哪里没官军哪里有我,再一边走一边拉帮入伙、招兵买马。
日期:2012-05-28 19:17:15
“思路决定出路”,黄巢遂于乾符五年的二月底,自封为“冲天大将军”,并建元为“王霸”。看起来这似乎意义不大,“换汤不换药”,你黄巢手头还是那群反贼,换一个称谓我还不认识你了?但事实上,还是很有些用处的。起码拉来虎皮作了大旗,往自己脸上贴了点金后,往后再谈起招安的事,黄巢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伸手要节度使的官衔了:我是“冲天大将军”,难道还当不得你大唐朝的一家节度使?——这正是吸取第一条教训后的具体措施。
其后不过一个月,也即乾符五年的三月,黄巢又领了乱军在中原胡乱打了几仗后,便渡过长江南下,直扑浙西、浙东、岭南各地去了——吸取了第二条的教训,他不想再和中原官军死磕,“树挪死,人挪活”,他要到别的地方,去壮大自己的事业了。
乱军走了,中原之地终于暂时性地太平了。这暂时的太平对我祖父这样的平民百姓而言,仅仅是一种无性命之虞的幸福。虽然活着根本就是受罪,税赋、徭役、地租……层层枷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但能够看到这花花世界,看到太阳朝升暮落,看到夏夜的繁星和冬天的白雪,更看到子女如棵小树一般在一天天地懂事成长,也总归要比死强得太多了。百姓嘛,忍耐几乎是无限的,我说过,唯一的要求,就是太平。
这暂时的太平对大唐朝廷而言,却是一桩可以夜夜笙歌、纸醉金迷,无休无止地搞庆贺的功德事了。虽然其时的大唐王朝,还有好多糟心事,如湖南、江西、浙西等许多地方闹兵变,常常是突然冒出个白眼狼,领着帮丘八砍掉了上锋就要取而代之,但这种事在朝廷眼里,还是好比小癣小疥,张三当官是当,李四当官也是当,换个人怎么啦?“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还是咱大唐的官员?虽然北边代州(今山西代县),一个叫李克用的沙陀人也在闹兵变,但也无所谓,外族人敢闹,咱就敢平,把河东节度使换成个能奈人,此事不就不足为虑了?最让大唐朝廷闹心的人是王仙芝、黄巢,现在一个死掉了,一个滚得远远的了,远离了中原,更远离了长安,君臣上下,难道还不该碰一下杯吗?
唉!虽然纸永远包不住火,但只要通红的火苗没旺起来,蓝烟哪怕再浓再大,哪怕熏得人鼻涕眼泪一大把,没事,在大唐朝廷一帮官吏的生花妙笔下、粲花妙舌下,那就是太平盛世!
因此,谁也没有想到,过了长江之后的黄巢,过个一两年后,他还会回来,并且会揭起更大的风浪,直接就把大唐王朝,推到了悬崖的边缘。
日期:2012-05-29 19:09:03
11思路决定出路
对黄巢而言,避开中原官军围剿,选择渡江南下,堪称是他造反生涯中最为正确、英明的一次决定了。
过江后先是进入浙西界。浙西的镇海军节度使高骈,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能人,手下丘八又大多是他黄巢的乡党,同为郓州(今山东郓城)人氏,着实剽悍无比、勇武非凡,让黄巢再次吃了不少的亏。乾符六年(公元879年)的年初,镇海军在浙西对黄巢乱军围追堵截,几战下来,竟打死了上万乱军,更招降过去了多位黄巢的得力干将,如毕师铎、秦彦、李罕之(这几位后面我会详细说)等等,让黄巢元气大伤。
但是,当黄巢逃出浙西界,爬山涉水继续往南,进入浙东、福建、岭南以后,他欣喜地发现,自己已经几入无人之境了!
那些地方虽然没有像中原那样,水灾、旱灾、蝗灾、地震各种大灾接连不断,搞得民不聊生,但百姓们的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天下一盘棋”嘛,南方灾害少,大唐朝廷自然就得让那边匀出大量的粮食物资去接济北方,花样繁多的税赋自然比北方更加高得离谱了;而官吏们借着征收税赋的幌子,对百姓们更是恨不能要敲骨吸髓了。因此,那里也满世界都是饿得两眼发绿、瘦得皮包骨头、一肚子怨气怒火没处发泄的饥民。有了这众多的饥民,黄巢就有了源源不断的后备力量,靠着那句“天下均平”的口号,他每经一处,必能鼓动上万的饥民欣然加入,直如滚雪球一样,乱军队伍日益壮大,越来越逼近一支能横行天下的正规军队了。
更让黄巢欣慰的是,那三镇的官军,还远远不如北方的强硬。浙东、福建都是沿海区域,大唐朝廷也没必要在那里布设重兵;毕竟养兵就得花银子,如果花了大钱养一群丘八,天天吹着海风喝着小酒,只等着有谁像水鬼一样从海上打进来……换谁当皇帝谁也不愿意嘛;故那两地所设立的最高军政官员为观察使,分明就比节度使小了一个等级,也很显然,那里的官军就没那么多了。而当地不是群山林立,就是河沟纵横,所以这数量上已经少了许多的官军,还以步兵为主,其移动速度、战斗能力就又打了很大的折扣,更可以让黄巢从容应对了。
要了卿命的是,大唐朝廷由于轻视黄巢,在剿匪方略上,竟然又犯下了一个极为低能的严重错误:黄巢都跑到东南沿海去了,这“诸道行营招讨草贼使”,却依然是曾元裕。宋威活着,曾元裕顶替他当了招讨使,不久后宋威死了,曾元裕还是顶替他,跑到青州当平卢节度使去了。这曾元裕人在青州,南方的军务他还怎么管?由于没有人有权力来统领全局、协调各镇,再对各镇官军作出统一的部署和安排,这三镇的节度使、观察使们,也只能各自为政,轰麻雀一样把乱军赶出自己的地界拉倒了。黄巢乱军遂今天在浙东,明天跑福建,后天再到岭南,越聚越多,大显身手了。
这样乱哄哄、又稀里糊涂地混过了一年多,直到乾符六年(公元879年)的四月,“诸道行营招讨使”才重新有了着落。谁呢?老宰相王铎。他是主动请缨、自己上表唐僖宗的:老臣身为朝廷首辅宰相,眼看陛下成天为反贼黄巢闹得寝食不安、忧心忡忡,心里真太不是滋味了……这呆在朝堂上也无法为君分忧,老臣就去荆南(今湖北江陵、公丨安丨一带),出任行营招讨都统一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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