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师的浮生六记》
第3节

作者: 马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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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友谊加深于一次长跑测验,大学的时候要跑很变态的2千米,每次我跑的时候,老师都不忍心的扭过头去,争取不看我的惨象,怕忍不住哭出来。老朱则恰恰相反,这样一条大汉,平时在足球场上均如穿花蝴蝶一样随心所欲,真是不可思议。2千米对于这样的人来讲,连热身都算不上。我现在还能记得,每年冬天,下午没课的时候,外面彤云密布,我们都龟缩在宿舍里,此时,门砰的被踢开,一条热气腾腾的大汉裹着凛冽的北风冲了进来,只见他浑身冒着白气,活像刚跟人家比拼完内力。该人进屋之后的通常动作是一边哼着歌,一边脱下汗气熏天的球衣,告诉大家他要去洗他的“战袍”,所谓战袍其实就是后面绣着XX中学的一件破T恤—这是当年他们的校服。据他自己说这样的战袍他有4件,但从来没说过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接着说我们跑步,他明明已经很轻松的跑完了,但是看到我的惨象,竟然重新下场,陪着我跑完了全场。这个举动让我感动的不行,当时就认为这个人够爷们,是个好朋友。后来遇到了很多事情,觉得无论选择朋友还是爱人,都可以用一个标准来衡量,你可以想象自己身陷绝境,令人绝望的危险,然后客观评价一下该人是否会舍弃已经获得的生机而转回身来救你,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则证明这个人是你可以托付身心之人。老朱即是此种人。

  此后的数年我们都是最要好的朋友,中间也有过一段真空,那乃是因为该人后来知慕少艾,色心大发,追到了我们系的学习委员。那个时候两个人每天均成“胶着”的状态,不太有时间理我了。后来该学习委员修成正果,成为了朱太太,现在即将成为让人又敬又畏的女博士。这就是后话了。
  大三的时候我不怎么住校了,在忙着自己第二个专业无边的考试;老朱则决定要考本校的研究生,他准备考试的状态曾经非常让我震惊。那是一种很忘我的投入,我曾到图书馆去看望过他,看到他那样的状态,就知道他一定可以考上,后来结果如我所料,他很顺利的考上了研究生,据说数学和英语都考了90几分这样很变态的分数。这是当时离我距离最近的一位牛人。

  记得看过一本书,好像叫做“题王许威武”,是一篇很老的小说了,里面作者写道,成功的人分为3种,第一种天纵奇才,根本不需要努力,靠天份就可以很成功,比如达.芬奇和爱因斯坦。第二种天赋不行,但是超级努力,也能获得成功,比如大侠郭靖;第三种就是老朱这种,天赋很好,而且努力,将来的成就真是不可限量。
  研究生期间我曾把老朱介绍到我供职的企业兼职,做得也非常不错。还起了个很牛的英文名字叫做“ben”, 可是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可能忘了自己姓什么,造成的结果就是,当时他的leader养成了一个坏毛病,一叫到他就狂笑不止,很多次都差点笑死。这让老朱很郁闷,把这个喜剧色彩很浓的名字改掉了。
  前几日我见到了目前供职于某银行总行的老朱,暮色中高大的身影一如往昔,不过满脸的风霜之色,倦意很浓。想来工作很有挑战。我们那天聊了很多,觉得纵使经年未见,但熟悉的感觉却还一如往昔,我们坐在校园里的红房子吃饭,那时的阳光很单纯,照得清冷的校园暖暖的,在午后的阳光中,他很豪爽的把一桌子菜都吃完,然后大叫:“阿姨,再来一碗饭”

  日期:2008-2-25 21:35:47
  (二)少爷
  少爷不姓少,但是很多人都叫他少爷,这个“爷”字读作上声,就像我们叫张爷、李爷一样,不是老爷的儿子那个“少爷”,也不是“少爷羔子”那个“少爷”。
  我们有很远的亲戚关系,远得好像中国和日本的亲戚关系,有关系,但是远得要翻历史书,所以原来都不认识。后来成了朋友,才又攀上了亲戚。每次少爷出言不逊,我都斜着眼睛看看他,很轻蔑的说,不要忘记,我可是你大舅哥,没大没小的东西。
  毕业之后我们同时进了事务所,少爷也是绝顶聪明之人。绝顶聪明之人大都不认为别人也同样聪明,所以当时我们的关系并不太近。只是点头之交。
  后来一次机会,我俩一起出了一次差,在一个房间里住了一周以后,被分在了两个小组,分住在一个城市的两端。周末休息的时候,我把他约了出来去逛当地的图书批发市场,这个习惯从此一直相随,我每到一个城市,总喜欢到当地的图书批发市场转一转买几本书带回去。那次我们各买了一箱子的书,商量了一下只好跑到邮局先把书寄回家,结果邮费远远大于打下去的折扣,我们名为审计师,却连这笔账也没算清楚。吃饭的时候少爷请的客,我们在著名的回民街一个小馆儿坐了下来,几十个肉串,一壶浊酒,喝得非常的尽兴。彼此都说了很多肝胆相照的话,我们发现彼此臭味相投,对于某些问题的看法也惊人地相似。我历来评价一顿饭是否成功,从不看吃的内容,而是若干年后,我是否还能想起当时吃饭的场景。就像那个冬天的午后,那条脏脏的小巷,周围纯朴的面孔,和稠酒合着桂花的香味。

  后来我还多次去过那座大城,每次经过高大的城墙,看着在阳光之下高墙投下的灰灰的影子,我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少爷和我说过的很多肺腑之言。
  回去之后我们的距离近了很多,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是不久之后少爷就离开了事务所。这一度使我怅然若失,以为从此该相忘于江湖了,心中很是难过。
  不料世上之事,到处皆是峰回路转,等我跳槽到另一家公司的时候,蓦然回首,竟然惊喜地发现少爷也在此处。当时的少爷刚刚经历过一次人生的大苦痛,修炼得心如止水,见到我只是淡淡一笑,看上去很有点得道的模样。还好时间是疗伤的良药,慢慢的少爷又恢复了原来的痞子相,每每斜着眼睛,朝我努努嘴,招呼我去抽烟。那段时光充满了快乐,我们供职的那家公司院落宽大,吃过了午饭,我们会选择绕着宽大的院落散步。那时也是冬日,中午是一天里最好的时候,懒懒的阳光照得人睡意连连。那时的我们常有发不完的牢骚,我遇到了生命里第一个很变态的leader。 关于此人我后面还有专文介绍。而少爷当时的工作也不顺心,主要是工作的内容无聊之极,我甚至觉得,他是在和自己过不去,专门找了一个羞辱自己智慧的工作。很多时候,当我看到少爷瘦小的身子在我前方吃力地蹒跚,就知道此时他的胸前一定平端着满满一箱发票。他的工作就是把这一箱hardcopy的发票在这一天之中变成softcopy。

  冬天之后我获得了一个生命中很重要的机会,要到北京去了。那个时候少爷正好身体遇到了大不适,不得不病休了。还记得就是在我拿到offer的那一天,在空荡荡的楼道里,他把我叫出来,淡淡的微笑着说,我倒大霉了。说话的时候,他的神态非常轻松,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不知怎的,这句话我一直铭记在心,每次回想起来,心中都会有一种莫名的伤感。少爷年龄比我小,但是开始领略人生苦乐却比我早。后来的日子里,当我也领略到人生的大苦痛时,常常会想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和他淡淡的笑容。

  后来,我虽然离开了我的家乡,但还和少爷保持着不错的联系。每次回来,只要有点时间,都会把他约出来聚一聚。虽然每次都是我约,但是他都会早到。常常见到的一幅场景,就是他懒懒地斜倚在某个建筑物的一角,坏坏地冲我微笑, 我常笑说他看上去活像一个卖黄盘的。我们常常会选一个小小的馆子,喝很便宜的酒,聊聊最近自己觉得好笑的事情,让自己和对方都快乐一下。少爷和我见面的时候不太说什么伤感凝重的话,每句玩笑你都可以理解为戏谑,但是我则往往理解为一种彻悟,生活的本质应该不是无边的伤痛,应该是了解了这些伤痛之后的有所领悟。

  每次分别的时候,我都喜欢远远的看着他越走越远,直到转过街角不见了。前不久少爷把自己的手机铃声换成了大话西游的主题歌《一生所爱》,那苍凉的吟唱听起来很像他给我的感觉,每次看着他瘦瘦的人影越走越远,我总会想起这首歌。觉得他很像是那个寂寞离去的行者,经历过大悲痛,领略过大风霜,内心修炼得很强大,可以微笑着,淡然地面对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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