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话太宗——皇二代的千秋家国梦》
第24节

作者: 日月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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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嘉之乱造成晋王朝突然崩溃,这应该是中国进入中央集权式的中国特色封建社会后,第一次中央政权被外族所灭。不过此时分封建国的优势又显示出来,中国并未因为一个中央政权的倒塌而全盘崩溃。平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司马睿在当地士族王导、王敦的辅佐下,南下建邺(今南京),主持稳定了江南的局势。晋愍帝被弑后司马睿即晋王位,后即皇帝位,即为晋元帝。晋元帝只占有江南,中原已经完全留给五胡乱搞,所以永嘉之乱前的50年史称“西晋”,后105年史称“东晋”。按说晋元帝复辟晋室,保得半壁河山,有资格获得庙号,但由于是典型的中兴之君,所以获得“中宗”庙号,“太宗”依然空缺。之后又有几位晋帝获得庙号,诸如肃宗、显宗,但都还不够格当太宗,直到第13任皇帝司马昱同志才终于捞到太宗庙号。那这位晋太宗在太宗系列内部到底有何重大影响以至于让我都帮着泪流满面呢?

  其实晋太宗本是个不错的儿童,司马昱是晋元帝少子,从小见识不凡,著名学者郭璞一见他,便断定“兴晋祚者,必此人也。”但郭先生之意是他适合作为一名良相而非皇帝。晋穆帝永和元年(345年),25岁的司马昱官至抚军大将军、录尚书六条事。此时执掌朝政的人是大司马桓温,桓温这人非常复杂,他既是一个擅权用事的野心家,但有青史留名的高尚情怀。从管理心理学角度讲,他就是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中的第五层次需求者,而且还是相当偏执的那一类。这是位非常有趣的文化人,有许多成语和典故比如“我见犹怜”、“神州陆沉”、“木犹如此,人何以堪”等等都是他在某些场景下灵感偶至说出来的。

  文化人虽多次大举北伐都没能收复中原,但分别重创了氐族的前秦、羌族的姚襄和慕容鲜卑的前燕,攻灭了氐族的成汉,在关键时刻斩断了这个几个游牧部族走向文明帝国的前路,避免了他们将传统汉区建设成稳固的非汉族国家,为未来汉民族重掌中原留下了重要的空间,也算是他对历史作出的重大贡献。以桓温的威望和实力,取代极度衰弱的司马晋室似乎不难,但到底是在史书上留下王莽、曹丕那样的篡臣名声,还是成为诸葛亮那样的千古名相,桓温本人却犹豫不决。但不管要当王莽还是诸葛亮,把权力抓够都是基本前提,不然两头都免谈。

  日期:2012-05-31 20:51:16
  司马昱虽非皇帝,但作为宗室中最有头脑的一人,始终顽强的为司马氏积聚力量,等待“兴晋祚”的机会。司马昱礼贤下士,笼络了谢安、谢尚、王坦之、王彪之、周抚等大批名士。其中,王谢两家的势力非常大,“王谢”在后世甚至成为豪门巨族的代称,刘禹锡就用“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来形容汉晋门阀贵族在唐代逐渐式微的社会发展趋势。同时司马昱扶植另一位大将殷浩来牵制桓温,通过不断分化、稀释各家望族的权势,渐渐提高宗室权威,渐有让司马氏从东晋诸豪族中脱颖而出的趋势(皇族还要脱颖而出?悲剧呀!)。站在当时的历史角度而言,司马昱不愧为一代良相。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非常尴尬的选择摆在了他面前——桓温废黜了晋废帝(司马奕),要让他当皇帝。

  这实在是非常厉害的一招。第一,废立君主能进一步提高权臣的声威,王莽、董卓都行过废立之事;第二,司马昱集团最反对桓温行废立之事,那就拥立你司马昱本人,造成司马昱集团中很多人转而支持桓温的动议;第三,桓温打着拥立司马昱的旗号,打击其他司马氏亲王,其实是在削弱宗室的总实力。最后这招还有一个很隐蔽的好处,将司马昱从丞相提到皇帝位上,表面上是对他好,然而俗话说“君权高而虚,相权低而实。”皇帝的位置虽然好,但掌政的深入程度其实不如丞相。和平年代皇帝好做,但在皇权虚弱的争权时代,就了皇帝的虚位,反而不便于捞实权了。当然也有人认为这是因为桓温没有放弃当诸葛亮的想法,不然他也可以立一个3岁以下的小皇帝捏在手中,而不是宗室中相对强势的司马昱。

  司马昱本人极不愿意废掉现任皇帝自己来当,但桓温要你当你就得当,即为晋太宗简文皇帝。桓温来请他即位,司马昱既不想当,又知道推不掉,只好对他痛哭流涕,弄得桓温自己都很不好意思。李老二、赵老三、朱老四读史至此也都很不好意思——咱是提着脑袋去搏这个太宗名号,你这儿有人送,你还哭?
  即位后双方很快就进行了一次交锋。桓温逼新蔡王司马晃“自首”称与太宰、武陵王司马晞谋反,想把这几个宗室核心一网打尽。桓温将他们收监下狱,来找晋太宗商议定罪,要诛杀武陵王。晋太宗又只好痛哭流涕,桓温固执再三,最后晋太宗答了一道手诏:“若晋祚灵长,公便宜奉行前诏。如其大运去矣,请避贤路。”字面意思是说“如果晋朝的国祚还很长,先生就应该奉行之前的诏令。如果大势去矣,就请让贤吧。”实际意思是说如果您认为晋朝还不至于就此灭亡,就要听我的。如果晋朝亡了,我就不当皇帝(但你也当不成辅臣了)。话说得这么严重,桓温也有点心软,最终没有杀武陵王,只是废黜了他的官爵。

  年过五旬的晋太宗当上皇帝后长期以泪洗面,自然就活不长了,他集权于司马氏的革命理想基本上失败了,现在他的纲领性目标就是能让自己的儿子司马曜顺利继位。为此,晋太宗所用妙计也堪与桓温一时瑜亮。
  当时桓温在姑孰(今安徽当涂)领军,晋太宗宣布册立司马曜为皇太子,并一日四诏宣桓温入朝辅政。桓温为表谦虚,暂未接受。也有人认为他不想辅政,他就等着晋太宗驾崩便篡位。于是晋太宗写下遗诏,要求大司马桓温以周公辅成王的旧例辅政,国家大事都由大司马决定,若太子不贤,大司马可以自行取代。
  晋太宗的心胸突然开阔,愿意让位给桓温了?非也,这其实是他故意把桓温推上风口浪尖。桓温有篡位的形迹,大家对他心里有气,但人家从来没说过要篡,你们又凭什么发作?有气也只能窝在肚子里。那好,现在我来帮他说明,大家可以释放愤怒了。果然,负责颁诏的郎中王坦之见后怒不可遏,当着晋太宗的面就把诏书撕得粉碎。晋太宗笑嘻嘻的说:“这天下本来就是取来之物,何必太在意?”说实话这倒是很辩证的历史唯物主义思想,但封建士大夫肯定达不到这层境界。王坦之怒道:“取也是宣帝(司马懿)、元帝取来的,你又凭什么授予他人。”好了,激怒王谢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晋太宗修改诏书,要求桓温以诸葛亮、王导的形式辅佐新君,并要求新君敬重大司马,国家大事要禀报(而非取决于)大司马。

  明朝大儒王夫之痛斥晋太宗昏聩卖国,其实也没有顾及别人的苦衷。晋太宗人之将死,只有对桓温这样谦卑,才能争取到他同意自己的儿子继位,也只有这样过度捧高桓温,才能激起王、谢等族对桓温的敌意,保持他们之间的制衡而不是合流来压制宗室。当然,从道义和人格的角度讲,晋太宗这种做法虽然现实,但确也和刘禅的乐不思蜀异曲同工,有失气节。关键是刘禅并未获得后世好评,司马昱却领受了一个太宗庙号,不得不说是对这个庙号的一种侮辱。

  桓温依诏入朝辅政,但朝政已被王、谢把持。桓温带兵入朝,请谢安、王坦之到官邸会见。两人知道厅内埋有士兵,但谢安冷静的说:“自古以来明道义的大将都是把兵将放在边境御敌,您为何要放在客厅?”桓温确实是个明道义的大将,红着脸把兵撤了。这是他最后一次篡位的机会,错过再没有了。后来桓温回想起这最好的一次机会,越想越想不过,第二年气死了。再后来桓温之子桓玄在荆州称帝,追赠他为太祖宣武皇帝。但桓玄的时机显然不对,很快就被剿灭,桓氏族人隐姓埋名,湮没在了历史的大潮中。桓温这位充满浪漫武士情怀,以青史留名为人生终极目标的东晋名士却成为了一部个人奋斗的反面教材——明明不是坏人,却总想去干坏事,找不准自己的定位,最后恰如他自己所说:“既不能留芳百世,亦不复遗臭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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