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倒不如说这种言官制度不过是皇帝设的一个圈套,给言官督查百官的权力,言官做到这一步,和东厂也有了相似性。皇帝的最终的目的则是限制官员,巩固自身统治,只是在面子上做足了功夫。
张居正钳制言官实在是迫于形势,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改革举措触及政坛痼疾,没有相当的力度委实难以奏效。况且晚明不少言官自身素质真的不敢恭维,着实有待提高。
张相公博闻强记,不到百天就把厚厚的一部《大明会典》背得滚瓜烂熟而且终身不复忘。每每退朝,他传唤六科给事中,突然发问:这个会典上是怎么规定的?这件事按照本朝法制应该怎么处理?
言官们顿时被问得一头雾水,他们面红耳赤,左右相顾,不能发一语作答。靠这些不学无术的言官反应舆情,为国家献策乃痴心妄想,国家不被他们带进泥潭就不错了,张相公果断地把不称职的言官外放出京城,其余言官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于是埋头故纸堆研读本朝典章制度,已备首辅不时诘问。
张居正不愧是帝国最有优秀的典故专家,任言官发愤苦读,相爷间发一语,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即便有人条对,也没几条能戳中精髓,答到点子上来。时人丁元荐感叹:“一时台省受其钳束若门隶,则其才胜也。”(《西山日记》)既然言官才学不够,那就只能屁颠屁颠听从高人指挥。
日期:2012-07-26 15:49:25
无论是使“中外淬砺,莫敢有偷心”的考成法,还是后来“理逋负以足国”的清丈田粮,以及把江南行之有效的一条鞭法推广到全国,无不是阻力重重,反对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没有一点雷厉风行的霸气与通达时变的才识,恐怕一事无成。
摧折言官不过是政治上习以为常的惯例,在这方面他已经比前任严嵩、高拱好得太多,只是比不上他的老师徐阶而已。
他追缴欠税是迫于国家经济窘迫,尽管确实有点扰民,但也主要是针对那些垄断、隐瞒土地的大地主,不至于像刘台说的民不聊生那么夸张。
张居正并不以聚敛民贼为好,他首先力求中央的财务稳当,等到国库稍微充裕之后,就立即上书规劝皇帝免征一些贫困地区赋税,给老百姓以休养生息的机会。对于灾民也常常伸出援助之手,自从他主政以来,曾先后赈灾十六次,行减租税十次。
在刘台罗列这些条目中,除了以考成法约束科臣真的违反祖制外,其他那些实际上都是本朝政坛常见之事,一点也不稀奇。
当然,说张居正为固宠结纳两宫太后和司礼监太监冯保也非空穴来风,但这也只是居正的权益之计。
明朝自从成祖朱棣重用宦官,设置东厂、西厂等特务组织,宦官的权利非常之大,堪比汉唐时代的宦官。内阁首辅想巩固政权,施展其才华经纶天下,首先就要获得宦官的支持。
张居正是一位实用主义者,他不惜放下尊严去和气节之士所鄙视的太监交结,以达成功夫一体的效果。而此时也正当主少国疑之际,取得太后的信任相当重要。
刘台还说居正江陵的老家富甲全楚固然夸张,可问题恰恰不在他身上。
明朝的政治,到了中后期以后,贿赂、贪污已是司空见惯,在严嵩当政期间更是高峰,遗风所及,隆庆、万历初年当然不能全部革除,在政治圈内,几乎没有人能够对此具有完全的免疫力,或者是排除受贿的机会。
即使平时相安无事,一旦爆发冲突,立即成为政敌指摘贪污腐败的把柄,一般的高级官吏常常对此持谨慎态度, 譬如崇祯年间臭名昭著的奸相温体仁都很少收人贿赂。
八年后,万历皇帝在仇家的唆使下抄没张居正家产,就发现他的财产远不及冯保,只相当于嘉靖首辅严嵩的二十分之一。
原本想在抄家中获得意外横财的皇帝,看到这十万两银子也未免大失所望,这似乎已能说明张居正为官尚有操守。
不得不说,政敌的这一招用得相当精巧。
经济问题历来是百姓最关心的问题,而从此处大做文章,不仅使其在当朝人人得而诛之,更是毁了他身后几年甚至几百年的名誉。
在朝为官的,除了海瑞那种不近人情之人,是不会没有积蓄的。且不说受贿一事,单一个“礼尚往来”也够小老百姓解决温饱了,可是这并不能说其不清廉,若是一大国总理清贫到只能解决温饱,那放在哪个社会哪个时代,都是不被理解的事。
事过近三百八十年,一场席卷神州大地的文化大革命风暴,掀开了张居正的棺木,也意外地发现,这位权倾一时的宰相,竟然很少陪葬品:
除保存完好的一副尸骨之外,袍服尽烂,棺内只有一条玉带和一方砚台,别无任何陪葬品。
玉带是官位的象征,砚台以示文墨,此两件随葬品恰如其分地表现了墓主的追求和品味。
在厚葬盛行的风气中,权倾朝野的大宰相仅此两件陪葬品,又似乎有些寒酸,这固然与张居正的薄葬观念有关,也是对财富有所检点的表现。 众所周知,明代官员的俸禄委实不高,可是其他无形的灰色收入相当可观。
官员们除了俸禄外,配有宅隶、马夫等勤杂人员,朝廷支付这些人员的住房、衣食、出行、笔墨等一切花费。新上任的官员搬家还有装修费等。高级官员经常有来自朝廷的赏赐,包括大量的土地、奴仆和布帛银两,并享有种种特权。
后来,张居正在居丧期间,按规定是不领俸禄的,可每月还有大米十石,茶叶三十斤,香油二百斤的供应,折合人民币也有一、二万元。
官员的收入不能只看俸禄,那些合法拥有的特权,折算起来可能远远高于工资,工资低的也能获得高享受,作为一国的宰相,有丰厚的家底,并不奇怪。
尽管张居正在操守上还算清介,对于外吏也往来不多以避嫌疑,他仍无法阻碍贿赂者的攻势。
有意贿赂的人总会投机钻营,不贿赂本人而转向他的僚属、家人甚至奴仆,并用各种名目使当政者难以招架。督抚、巡按御史及地方的府县太爷,他们就借着张父的寿辰等机会,向当朝元宰的父母献上礼金、宝物,乃至建议为元辅建坊、建亭、建第、造假山花园等等来歌功颂德。
张居正执掌大权以后,因政声卓著,朝廷屡屡加封,一直追赠到祖上三代为“光禄大夫”的诰封。
张相爷的父亲张文明却颇不是个省油灯,他放浪不羁,儿子当国以后,更是增加文明的威风。御史李颐前往广西,路过江陵,看见文明气焰太大了,和他顶撞一下,张居正便取消李颐的御史。
在“子为父隐”的社会中,对这个老太爷,张居正一直拿他没办法。
张文明经常为他人托付的事找到府、县衙门,要府、县官员去通融解决。府、县官们不敢得罪这位内阁首辅的老太爷,只好先把事办了,再写信送往北京投告首辅,一则连络感情,二则也是预留退步,担心言官查问起这些事来,好有个推托。
儒家学说一向倡导“以孝治国”。张居正深知“子不言父过”的道理,所以,他“严家范、禁请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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