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残局——中国式王朝的崩溃路径》
第15节作者:
麻辣摇滚 杨秉不仅继承了黄琼的职务,也继承了他的秉性。杨秉在反腐败的旗帜下,一下子查处了中央和地方约五十多名有问题的官员,而这些官员大部分是中官的亲党和利益相关者。
这就是东汉朝士大夫的血性和骨气。
孝桓帝皱起了眉头,但最终没说什么。毕竟从帝国安全的角度来考虑,腐败是要反的。不过,孝桓帝心里还是希望杨秉到此为止,别让士大夫阶层和宦官阶层的冲突搞得不可调和。
他累了。真的有些累了。
但是杨秉却要继续要惹事生非。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165年的春天注定是一个多事的春天。在益州前往京师的驿道上,有一个人非正常死亡了。死在囚车上。他叫侯参,是前益州刺史。侯参之死被定性为一个腐败分子的畏罪自杀。
这个案子是杨秉直接查的。但他并没有善罢甘休。因为杨秉认为,人死了,案子还在。而且本案的犯罪嫌疑人除了侯参之外还应该包括他的弟弟——侯览。
只是侯览的级别实在太高了,是个中常侍。这个级别的官员只有皇上才能动他。杨秉把侯参的供词及在他家搜出的相关物证上呈皇上,希望皇上依法办事。
供词是实的,物证是铁的,但是孝桓帝袒护侯览的决心是不可动摇的。这不仅是出于平衡政治的考虑,还出于他对近侍的关爱。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中常侍侯览照顾自己这么久,孝桓帝是必保无疑。
但保不保是态度问题,怎么保是能力问题。总的来说,孝桓帝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他质问杨秉:我们这个王朝,行政制度一向是很分明的。三公统外,御史察内,你这样越级控告一个近官,是不是违反了我们的行政制度啊?
杨秉反应很快。他立刻指出——陛下记错了吧?我们这个王朝,行政制度早有规定:三公之职无所不统。何况《春秋传》上还说了:除君之恶,惟力是视。所以中常侍侯览的问题他不仅要管,同时他还建议皇上为天下士心、民心着想,一定要有所惩罚。
这一下孝桓帝进退两难了。他从杨秉的话里面听出了恳切和忠心,但同时又担心士大夫阶层对中官们打压太甚,搞得他到头来也很被动,所以——做皇帝,难啊,做一个两头都叫好的皇帝,那就更难了。孝桓帝感慨万千。
孝桓帝最后做出的选择是暂时罢免了侯览的中常侍职务,但过后不久又起用了他。
拍一巴掌揉三揉。在某种程度上,一个帝王的统治手段和一个农妇教育孩子的方式方法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甚至他们的预期也差不多。帝国能不能长久和孩子能不能成才在很多时候取决于他们自身的宿命——这个帝国两个阶层的矛盾已是如此不可调和,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就看他们谁占上风了。而他们的胜与败将直接影响这个帝国的命运。
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孝桓帝并没有搞明白。他一直以为,大臣和近侍们打打架算不了什么——哪有牙齿不碰舌头的?他不明白,大汉的江山会在这内耗当中变得松动起来,直到有一天走向分崩离析……
日期:2012-06-04 18:06:34
阶级斗争就是这么你死我活
夏天的时候,杨秉同志一脸严肃地去世了。
杨秉之所以走得一脸严肃,是因为他放心不下——宦官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他最终没有看到悬念的最后揭晓。
但是士大夫族的精气神还是在的。杨秉之后,司隶校尉李膺成为这个族群的脊梁。
司隶校尉相当于帝国中央地区的公丨安丨局长。李膺在任上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是砍下了张朔的头。张朔是原河内郡野王县的县令。作为一个处级干部,他最感兴趣的事是研究两性间的差别,探索生命的起源。为此,他把一名正在怀孕的民妇给杀了,还剖开了她的肚子,仔细观察胎儿的形状。
对于这样一个变态县令,李膺当然是要严惩不贷。但是他扑了个空,因为张朔跑了。张朔没往别的地方跑,而是跑回了京师。
当然张朔回京师洛阳并不是要投案自首,尽管洛阳城里到处贴满了缉捕他的A级通缉令。但张朔都当它们是草纸。张朔是投奔他哥来了。他哥是中常侍张让。张朔觉得,这样的时候,只有他哥才能保护他。
但是张让为难了。张让为难并不表示他不保护这个弟弟,而是为难在保护的方式方法上。因为洛阳人都知道他有这么一个亲弟弟,都知道他弟弟犯下了骇人听闻、大逆不道之罪,也都知道他这个弟弟现在投奔他来了——怎么保护呢?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躲过李膺如狼似虎的追捕?!
李膺最后还是在张让十几栋豪宅当中的一栋将他弟弟揪了出来。这是真正的“揪”出来,因为张朔被藏得太好了——他竟然被他哥塞进了堂屋前一根硕大的廊柱内。这根可怜的廊柱早就“外强中干”了——它被张让事先派人给凿空了,以便能塞进张朔那略显发福的身子。
紧接着,李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砍掉了张朔的脑袋。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请示天子就这么做了。当然李膺这么做是故意的。因为他知道天子和张让是战友加兄弟的关系。如果事先请示天子的话,张朔的脑袋恐怕就不能落地了。
孝桓帝终于生气了。
在这个注重礼教的国度,确实,活剖孕妇的事是骇人听闻的。所以,原则上他也同意要让张朔的脑袋落地——但李膺为什么不请示不汇报呢——公丨安丨局长也是要有组织、讲纪律的,帝国中央地区的公丨安丨局长更要有组织、讲纪律!
孝桓帝怒气冲冲地召见了李膺。
但是李膺却振振有词。李膺说:《礼记》有云:公族犯罪,虽天子宥免,但有司必须依法而不从圣命。当初孔夫子担任鲁国的司寇,七天就杀了少正卯。可臣下我呢……
李膺的振振有词震住了孝桓帝。孝桓帝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跟他摆事实、讲道理的杨秉又复活了。孝桓帝头都大了。士大夫们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让他头大,他实在拿他们没办法。
这件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人头都已经落地了,说什么都晚了。但是中官们是注定要报复的。接下来,两个阶层的争斗更加你死我活了。
中常侍侯览再次与士大夫们过招。不过首先发难的却还是士大夫们。山阳太守翟超举报侯览同志在丧母还家之时,把坟茔起得太高,违反了朝廷的礼仪制度。但是翟超的举报信却被侯览给扣下了,因为侯览有这个权力。翟超一时火起,竟趴了侯母的坟,抄了侯览同志的老家,然后再直接给皇上写奏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一起涉及中官集团利益的案子在继侯案之后发生了。下邳令徐宣向汝南太守李篙女儿求婚不成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回府,先奸后杀。当然徐宣敢这么做那是因为他后台够硬。他是徐璜的侄子,而徐璜那是太赫赫有名了,他当年因为帮助皇上倒梁有功而被封为武原侯。
东海相黄浮不得不愤怒了。在他眼里,徐宣案已不是一件普通的刑事案,而是中官集团对士大夫集团的疯狂进攻。一个士大夫的女儿倒下了,朝廷千万个士大夫要站起来。黄浮下令将徐宣一家全部捉拿归案,严加审讯。徐宣最后被“咔嚓”了,暴尸七日。
阶级斗争就是这么你死我活。中官集团开始发力,翟超和黄浮相继入狱。最后他们的下半生是在边地度过的——他们被流放了,终身罚做苦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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