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5-18　10:45:52

　　（二）
　　1.周小好再次听到葛非这个名字是在第二天的午后，孙红梅有午休的习惯，她睡着了，周小好却睡不着，她一个人朝着江边走。在江边的大石头那儿，雷声大和欧阳林海正闲聊天。其实也算不得闲聊吧，更多的是雷声大在说，雷声大心想好容易把欧阳林海给弄回来了，他可不想再把欧阳林海给丢了，他还记得自己的任务，他必须给欧阳林海讲过去的事，他得唤回他的记忆。就这么着，他从他们最初参军讲起，想到哪里讲到哪里，讲着讲着就讲到了葛非。

　　而周小好一听到葛非，立马就跑了过去，她说雷大爷你们聊天哪？带我一个行吗？我也想听！
　　雷声大一见周小好这么积极主动地要求接近“组织”，断没
　　有排斥的道理，他说丫头赶紧找地方坐下，雷大爷别的不爱干，
　　就爱讲故事，你坐这儿，雷大爷给你讲！
　　周小好乐了，急忙就坐在他们旁边，静静地听着。
　　葛非原是雷声大和欧阳林海的好兄弟，仨人一起参军，一起去的朝鲜，一起在战壕里生死搏杀，可以说，他们仨人好的就跟亲兄弟一样。在雷声大的眼里，葛非是一个英雄，几乎雷声大这一辈子都没服过谁，却独独服葛非，他用了一句很长的话来总结葛非，他说葛非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就是一个不要命的主！可他不要命还则罢了，他还聪明，胆大心细，让敌人闻风丧胆，谁见谁都怕他，这种人活着就该是一阎王，专要敌人命的活阎王。他说，葛非在一次战役上一个人摧毁了一辆坦克，敲了两架敌机，没有他，就没有高地上那八百多条情报，更没有那么精准的敌情，让我们的大炮像长了眼睛一样弹无虚发……

　　欧阳林海说没错，葛非绝对是战场上的英雄，他说你还记得那次咱们在山坳里的事吗？敌机欺负人哪，咱们在树林里呆着，他们就开着飞机一趟趟在山谷里飞，哧地一声一趟，哧地一声又一趟，姥姥的，飞了一遍不过瘾，又来一遍。来一遍还不白来，突突突，放一梭子子丨弹丨，显得他们有粮食，有“米儿”！挑衅！端着好机枪就朝咱小树林里扫，突突突，他娘的，恨死老子了！
　　“是是是，”雷声大接过了话头，“那暂老子肺都要气炸了，端着枪就要往外冲，老子跟他们拼了！可你知道葛非咋说？葛非一把把我拽住了，他说雷声大你给我蹲下，你看我咋收拾他！说着话，端起枪，瞄着那开战斗机的杂毛子，砰的一枪，哈，你猜咋？一枪从脑瓜子那儿穿过去了！我都纳闷，那飞机飞的再低，可也是有距离的吧？那它也是动的呀！多难瞄准？就咱那枪，他竟然也能瞄个准儿？！你说他是神仙不是？他是活阎王不是？奶奶个熊，你再瞧那飞机，嗖——跟打了砒霜的鸡崽子一样咣啷咣啷在天上打晃，扑腾两下子就栽下来啦！哈哈，老子乐蹦高啦！哈哈……”

　　“对对，葛非就该当神枪手去，他枪法准！”欧阳林海也乐
　　了，俩人一提起葛非、一提起打仗就眉飞色舞。
　　“还有一次，你记得吗？咱队伍上缺补给，好多人都吃不上饭，山里的老乡家也都没粮了，咱也没法再跟人伸手。还得说葛非，胆大，他就敢跑到敌营里去偷粮，哎，那事咱干的行吧？连旅长都不知道……过后还纳闷呢，说你们仨小鳖犊子跑哪弄的粮？别是占人老乡的吧？”雷声大说道。
　　“可不是，那次可真悬，也就是咱仨，真是给逼急了，我一见咱团里那些兄弟饿得脸都绿了我就心疼，也是葛非那小子有脑子，事先把点儿踩好了，咱仨半夜去的，摸了粮就跑，哎对了，咱还弄死了俩敌人哪，一点儿声都没有！”欧阳林海骄傲极了。
　　“对对对，那时候我就跟葛非说，葛非你小子要是不当团长
　　那可真叫屈才！”“可他要真当上了团长，还有你的份儿？”欧阳道。“嘿，瞧不起人？他要是团长，我给他当勤务员都行！”雷
　　声大脖子一梗，横劲连着倔劲一块出来了。“就你这勤务兵，倒搭十个我都不要，不够操心的！”欧阳林海嘴一撇，道。“嘿，老棒碎，咋说话哪？啥叫搭十个都不要？我咋让人操心了？”雷声大不高兴了，喊了起来。“你还敢说不让人操心？就你抽烟那事！你自己说说，你干得缺德不？”欧阳林海揪住了他的小辫子，损他。“哎呀，哎呀，不带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雷声大一提到这，猛地就想起来了，急的一个劲“哎呀”。周小好一见他那副模样，登时好奇了起来，急忙追问：“什么事儿啊？欧阳伯伯，你快给我讲讲！”

　　欧阳乐了，道：“我给你说啊，你这个雷大爷，是有名的无组织无纪律，上头不让干啥他干啥，上头不让说啥他说啥，他就是一头驴！还是一头蠢驴！”
　　“哎，哎，不带人身攻击的，你有事说事，当着孩子的面儿，你看你这老棒碎！”雷声大急了，脸憋的通红。
　　“你犯了错还不让人说？”欧阳林海才不管他，把头一转，兴致昂扬地对周小好道：“你知道是咋回事？那时候行军打仗最忌讳夜里抽烟，上头都有命令，谁敢抽烟军法伺候！”
　　“啊？为什么呀？”周小好心说，部队上可真逗，难不成是因为“吸烟有害健康”？那也犯不着军法伺候吧！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欧阳那边已经继续说上了。
　　“一抽烟，有了亮，是不是敌人就发现目标了？一旦发现目标就相当于暴露军情啊，那是犯大忌的。”欧阳接着讲道：“可你这位雷大爷，好，就不信邪，烟瘾上来了，没烟咋办？撸了把烟叶子卷上，整口‘噘嘴吮’，小火苗嗤嗤地，哎，享受着呢！别人拦还都没用，人家就好这口！你猜后来怎么着？”

　　“怎么了？”周小好饶有兴趣地问。
　　“葛非来了，把那烟连屁股带烟嘴一古脑全给他塞嘴里了，这家伙，把雷声大燎的满嘴泡……”
　　“啊，葛非怎么那么坏啊？”周小好道。
　　“那不是他坏，我认为，他这么做都还算轻的。你要知道这问题多严重。别的团里有一个兵半夜抽烟，被敌人发现了，一颗炮弹掉了下来，你知道死了多少人？二十多个人，全被灭了，那叫一个惨！在战争年代，就这一根烟，就能要了一个班的命！你说雷声大不是作死吗？别人弄他，他还跟人犟，也就是葛非，收拾他都算轻的！”欧阳林海恨恨地道。
　　“哎呀，哎呀，过去的老皇历了，不提它，不提它！哎，你还记得52年那场战役吗？”雷声大多狡猾，急忙就转了话题。
　　“你少东拉西扯！”欧阳林海才不管他那撇胡子，把话题又扯了回来，“你承认错误不？”
　　“那，那 ……”雷声大嗫嚅着， “后来不是记了大过了吗？”
　　“那也不行，你就是无组织无纪律！这事多着呢，后头还有！更严重的一次，前方送情报，让撤退，他不，他偏要前进！那时候你还是一副营长哪，你就跟个胡子似的，自己不要命，连
　　着兄弟的命也给搭上……”欧阳林海说来了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