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11-22　14:05:28

　　55、手快有手慢无
　　董经理过来催问招人的事情，顺便给墨子鸣又带来了一沓简历，有继续从网上收的，也有几份是猎头海伦姐发来的。
　　墨子鸣看了之后暂且放下，他把希望都放在这天下午要见的江一帆身上。
　　江一帆果然没令他失望，形象良好，谈吐得体，填写的试卷也显现出很好的文字功底和策划能力，墨子鸣几乎就要说“ok，就是你了”，但是就在他故意忍住着急、装模作样地翻看江一帆的入职调查表时，在“是否接受外派”那个位置，意外地看到那个勾勾划在了“否”字上面。
　　“你在这里选择了‘否’吗？”墨子鸣手指着表格，装作漫不经心地口吻问道，他简直觉得对方是没看清选错了。
　　“是的。”
　　这声轻轻的肯定让他心里一揪：“真讨厌，太TM不顺利了。”
　　“我应聘的这份工作需要外派吗？”江一帆问道。
　　“哦，没什么，我看你之前明明有外派河北的经历，觉得奇怪。”
　　“呵呵，没错，我在河北石家庄待过两年，不过回到广州后我结了婚，所以不能再外派了，我不想和我太太两地分居。”
　　墨子鸣不由自主地点头，一个疼老婆的好男人对另一个同类的好感油然而生。然而，作为招聘方，墨子鸣和应聘者江一帆的博弈才刚刚开始呢，他给了对方一个职业化的微笑，然后客气地说：“好吧，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你可以走了，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招聘方和应聘者，在谈判结果达成之前，就是这样一种半对立的警觉的姿态，招聘方往往不会在招聘广告上明确要求是否要外派、是否要会喝酒、是否要漂亮，许多事不可明说，语言的弹性在此时发挥出作用，诸如“五官端正”、“沟通能力”、“逻辑思维”、“吃苦耐劳”的要求谁又有一把尺去衡量是否达到呢？一句“不好意思你不适合这个职位”就把你打发了，其实真正原因可能由于你是育龄妇女怕你休产假或者觉得你性格不好相处，而录取你亦非单纯考虑写方案的能力；应聘者往往也不会在简历上明确要求多少薪水、多少补助、多少福利，冠冕堂皇的说辞总是“发展空间”、“事业平台”、“公司氛围”，其实最终接受这份工作可能就是看上了免费午餐或者公积金，拒绝这份工作可能是偷偷打听到加班太频繁或出粮不准时。

　　这种谈判往往是在双方意向都比较模糊的时候开始，甚至直到结束仍有不清楚的地方，期间双方的衡量标准都不是硬性的，可能会不断变化，不同的人会呈现出不同的情形，不过大致上都差不多，模糊，不确定，一切皆有可能，这就是人的买卖区别于商品的买卖的最大特点。
　　当墨子鸣确信江一帆不会愿意离开广州的时候，他心里已经给他安排了另一个位置——接替coffee，但是他不会告诉他，原本等着他的是份外派河北的差事，也不能告诉他，既然你不接受外派，还有另一个不必外派的差事给你。墨子鸣不能把招聘这件事搞得好像菜场买菜似的，这根黄瓜蔫了还有那根够新鲜，你慢慢拣，而是要像售楼小姐一样，最后压轴加推一套顶层复式望江楼王单位，手快有手慢无，你还不一定买得着，快交十万定金先！

日期：2010-12-05　13:28:13

　　56、长相不出众，说话欠玲珑
　　等过了一个周末，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吴燕。
　　墨子鸣抿着嘴，竭力忍住惊讶的表情：“这姑娘真是太丑了！难怪简历不附照片。”很多人说广东人长得丑，真的是偏见，其实有的广东人面部轮廓立体、五官搭配得好，有着一种近似欧化的美貌，而且广东经济发达，时尚资讯流行，就算姿色平庸的女人，也会用七分打扮去配合那三分人才，处处都叫靓女靓女，这话不是盖的。

　　然而这位吴小姐，实在把不美丽的特点都集中了，干瘦、矮小、龅牙、塌鼻子，穿着一件貌似乞丐百衲衣的长T恤，挎着一个能把她自己都塞进去的大帆布包。就连她的举止也不美，墨子鸣招呼她坐，她大喇喇就坐下了，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然后可能是近视或者厚厚的刘海遮着眼睛的关系，驼着背，身体前倾着，直愣愣地看着墨子鸣，和前天在电话里一样，让人觉得不太舒服。看来那天墨子鸣猜错了，她不是求职欲望不强，而是待人接物不谙礼仪。

　　墨子鸣一时之间有点不知对吴燕说什么好，可巧AE阿婷进来通知他和创作部开会，他留下入职调查表和试卷给她就匆匆去会议室了。一个多钟头后，开完会回来，她刚刚写完。
　　墨子鸣接过试卷，再一次惊讶万分：“好娟秀的字迹啊！”人真是不可貌相，吴燕和乔安娜的字迹与她们的外表恰恰是完全相反。
　　再看试卷内容，这份墨子鸣亲自出的试卷，其实非常容易上手，主要只是看看答卷者的思维方式和写作能力，就是完全不懂策划的人只要有点广告方面的见识也可以完成，属于那种容易及格却不容易优秀的设计，而吴燕这份不但有着严密的逻辑思路，也有着文案的才情，实属非常优秀。墨子鸣再次感叹，她的才华为何没能影响到她的审美观？
　　墨子鸣就这份答卷和吴燕聊了几句，又问起她以往的工作情况，她语速并不快，软绵绵的好似没睡醒，但是每句话都像没经过大脑一样，竹筒倒豆子，完全没有客套和虚以委蛇，墨子鸣从中听得出这姑娘是个实实在在做事的人，服务客户的经验不浅，可是有必要这么实诚吗？当墨子鸣说“哦，那个活动还不错”，她毫不客气地接一句“客户也表扬了我”；当墨子鸣说“这个广告没什么印象”，她毫无顾忌地来一句“媒体没选对，我说了可没人听”。墨子鸣都不太有心思和她说下去了，只觉得眼前有许多字符在漂浮：“无语！”、“狂晕！”、“暴汗！”、“Orz！”、“##%%@@”……

　　墨子鸣打算把谈话往结尾上引，问了一个再大众不过的问题：“你离开橙色空间的原因是什么呢？”
　　按常理对这个敏感问题的标准答案无非是“想有更好发展”、“想到更大的平台”之类，这是个说套话的时刻，不是个说真话的时刻，减分的可能性远高于加分的可能性。可是吴燕却语出惊人：“因为集体裁员。”
　　虽然没有出冷汗，墨子鸣仍然摸了一把额头，而吴燕显然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继续阐述她的被炒经过：“其实是媒介部那边不知道什么事做错了，客户一下子罚了公司好像有一百万还是两百万，然后老板就顺着这个事把整个策划部裁掉了，说公司要转型，以后专做媒介，不需要策划部。”
　　粤语电视剧里有一句常常用来损人的俗语：“长相不出众，说话欠玲珑。”今天墨子鸣可算见识到了一个典型，吴燕走了以后，他感慨良多，这位内秀的姑娘可幸从实习生做起，谋到了一份工作，如今要以熟手的身份来应聘，又没有面试经验，真是替她捏把汗，可是，到底她有什么不好呢？她有实干能力，却是个丑女，加上交际白痴，这后一种缺陷比前一种缺陷更糟糕，其实并没有伤害别人，只是得罪别人，吃亏的是自己，或许每个人的心里面都住着这样一个难融入社会不招人待见的自我，只是有的人藏得深，有的人藏得浅，有的人藏不住，而有的人根本就没意识到要藏起来。总之，这个“长相不出众，说话欠玲珑”的姑娘，墨子鸣不能招来给小麦添麻烦，甚至也无法和她说实话，教她改变自己，带着面具做人，是现代社会人一项不得不自己修炼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