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伊人——先秦红颜探古》
第47节

作者: 蒹葭从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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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赵共同的嬴姓祖先皋陶、伯益父子曾为虞舜之肱股,当年同虞舜的关系一直很密切。《秦本纪》载,伯益(大费)辅佐禹治水平土成功之后,禹对帝舜说:“非予能成,亦大费为辅。”帝舜于是称赞了伯益,赐给他黑色的旗帜,以上古帝王那种通晓天地人事的口气寓言道:“尔后嗣将大出。”同时将自己的族女嫁给了伯益。“妻之姚姓之玉女”,这是第一次明确记载的姚嬴联姻,也埋下了姚嬴之缘。想来,那句“尔后嗣将大出”的预言可能一直留在秦赵民族的记忆深处,从此,姚姓舜后的女子就成了嬴族人的祥瑞。不论虚实,至少也是重要的心里暗示。于是,当那个神秘的姚姓女子真要出现的时候,身上一定会带有特别的神秘光环。

  不知为何,相比尧、禹、黄帝这些太古先王,虞舜之后得到了天命最多的垂青。周初之时,他的后裔得以荣膺迎娶周人太姬的殊荣,并且封到了一块优越的陈地;春秋晚期陈国才被楚吞灭,但有妫之后却已“金蝉脱壳”——陈公子完的一支早已潜入齐国,以田为氏,最后竟然反客为主,成为东方大国的主人;即使在战国后期,天帝仍然不忘“虞舜之勋”,打算重续姚嬴之缘,为他的后代族女选中了历代赵君中功业最显赫的、英雄气和儿女情皆长的赵武灵王。

  虞舜的血直到战国时还流进皋陶后代的血脉里。说起来真让人感慨——当年少昊氏的皋陶曾为舜的天下立下汗马功勋,但不知为何,舜最终竟禅位给了有夏氏的禹;禹得到了皋陶之子伯益的襄助而天下大治,乃将伯益定位自己的继承人,然而与此同时却有意无意培养自己儿子启的势力,最终夏启将天下囊入私家。在那之后,伯益的后代便四处颠沛流离。顽强的嬴姓民族直到战国时仍存有强大的两支,一支是周人故地的秦,另一支就是居于“四战之地”的赵了。嬴姓的秦和赵都经历了其他战国所不能及的苦难,而这一切多少和上古时代的一次安排有关。

  赵国,是个灵异之地,那灵魅的气息不亚于盛产花妖山鬼的荆楚。上古巫风,殷商残迹,辞歌乐舞,剑气酒风,北狄诸夏之间从不消停的恩怨纷争……一起混合在一方萧瑟清寒的天地。这里成为一个神秘事件的多发地。就连汉末思想家杨雄在他的《法言》中也提到过“赵世多神”。只是儒家一向不语怪力乱神,因此杨雄模棱两可地解释道:“神怪茫茫,若存若亡,圣人曼云。”圣人著录的史书中是不屑宣扬这种“迷信”思想的,但我宁愿美好地相信:嬴姚的相逢,或许真的是已作古的虞舜对皋陶表示的一片小小心意。

  三命乎命乎,曾无我嬴
  紫苕之梦不仅带来一段浪漫邂逅,更留下一曲有如谶语的娃嬴歌:“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可译成:美人那样晶莹透明,苕花一样美妙的姿容。命运怎样安排,世上不曾有过我这样的娃嬴。
  《列女传》中的记录与《史记》略有参差:“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兮命兮,逢天时而生,曾莫我嬴嬴。”常翻译成:美人那样晶莹透明,苕花一样美妙的姿容。命运啊命运,你随着天时而生,世上却没有人知道我娃嬴……
  这首诗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那类,尽管力求信达雅,但意境已亏损大半。《史记》中的诗意极似一百多年以后的一首汉诗——李延年曾赋《佳人曲》:“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李夫人也好,孟姚也好,一样都是缥缈的北方佳人,一样都是神秘的赵地的女子,大约若此,这两首诗才会有如此的相通之处;而《列女传》中的歌词很像《召南•摽有梅》:“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只是说得没有那么明确,比较接近“兰生空谷无人识”的伤感而已。

  然而不管怎么翻译,总觉得意犹未尽,总想得更深远一些——莫非我也染上了“微言大义”的坏毛病?
  ◆ 嬴赵族命七百年
  就像追究《秦风•蒹葭》中的伊人到底象征什么一样,娃嬴歌中“命乎命乎,曾无我嬴”一句也常让人联想翩翩。《史记》正义曰:“命,名也。嬴,姓嬴也。言世众名其美好,曾无我好嬴也。重言‘名乎’者,以谈说众也。” “命”成了“名”的假借字,这样意思就成了“众人都说,世上从未有过这样美好的‘娃嬴’”。赵国姓嬴,所以可将赵国的美好少女称为“娃嬴”,这倒是比较能自圆其说的解释。但显然人们容易想到更深远的象征意义。《史记》綦毋邃集解:“言有命禄,生遇其时,人莫知己贵盛盈满也。”

  在这里我再更进一步,不妨将视线投得更远——那从孟姚口中唱出的娃嬴之命已经不仅仅属于她一个人,也不仅仅属于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赵国少女,而带有了整个赵国国命的分量。
  嬴乃赵氏之国姓。少昊之后、玄鸟传人、皋陶子孙可不仅只有大出天下的秦嬴那一支。蜚廉的儿子、恶来的弟弟名季胜,他的后人造父于周穆王时得封于“赵”城,繁体字作“趙”。经考证,赵(趙)的含义有二,一为“车马疾速”,一为“亲近的仆从”,从历史上看,嬴赵比嬴秦更得周王的欢心。造父带领一部分族人离开了久居的汧渭草原去开拓另一番未知的兴衰荣辱,拉开了嬴赵家族壮丽而坎坷的历史,但直到他的六世孙奄父还继续在镐京工作,在千亩(今山西介休县南)之战中以精湛的御车技术助周宣王脱险,留下赵氏事周事业中最后一道灿烂的光辉。西周末年的如晦风雨中,奄父之子叔带择木而栖,“去周如晋,事晋文侯,始建赵氏于晋”。从此赵氏势力正式进入晋土。

  尽管晋文侯慕叔带之才,将其任命为国卿。但毕竟不是一个可以世袭的宗族性奖励,赵氏在晋国的创业几乎是从白手起家开始的,到叔带的五世孙赵夙时才有所建树。赵夙于晋献公十六年(前661年)征霍、魏、耿三国而受封为大夫,获赐邑耿——这是赵氏在晋国首次获得赐邑和爵位;下一个赵族名人赵衰曾陪同晋文公流亡十九年,史载“文公所以反(返)国及霸,多赵衰计策”。晋文践阼后,赵氏也从此跻身晋国最高统治集团,成为晋国政坛的一支主要政治力量;到了赵衰之子赵盾时,赵家已经“益专国政”,也许是血缘远的父母生出的孩子往往聪明吧,赵盾这个半狄半赵的孩子使赵家由大夫而跻身正卿,并进入晋国的权力中枢。

  紧接着的“下宫之难”给赵氏带来巨大的打击。以《史记•赵世家》为蓝本而改编的元杂剧《赵氏孤儿》起到了长久的宣传效应,剧情大意为:晋景公三年(前597),司寇屠岸贾借口追究晋灵公被杀案,将矛头指向赵盾之子赵朔,擅自纠集诸将攻杀赵氏于下宫,“杀赵朔、赵同、赵括及赵婴齐,皆灭其族”。这时赵朔之妻产下遗腹子,赵朔的食客公孙杵臼为了保存赵朔仅存的骨血,不惜杀身成仁,并以自己的亲生婴儿偷梁换柱骗过了屠岸贾,另一食客程婴则将遗腹子抚养成人。最后在韩厥的帮助下,晋景公召回了遗腹子赵武,恢复了赵氏田邑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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