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12-17　19:20:11

　　58.范志高睡醒了，用双手的拇指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喉咙有些干，咳嗽了几下，通了通气，从床头柜上拿过来摩托罗拉双排汉显的BP机看了一下时间，穿好皮鞋，拿起茶几上那个印有梅兰竹菊的杯子放上一撮福建安溪铁观音，倒了杯水，然后点上一颗中华，坐在沙发上看着袅袅上升的水气若有所思。
　　按说，我不能这样，这样不好的，这样不行的……上边或迟或早会嗅出味道，难道出生于军人世家，出国镀过金，现在年富力强正是大刀阔斧为部队做贡献的我，为了钱竟然如此的下做？我总该为自己想想未来……范志高的眼睛微闭着，一只手的手指夹着烟，另一只的手指在沙发的扶手上轻轻地敲击，我……我难道真的不可救药了吗？我虽然不再年轻，可是……
　　笃笃笃有人敲门，报告，门外一个年轻的声音喊。不许进来！范志高吼了一嗓子。范志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思索，我……虽然我不年轻了，可是，我不老呀……范志高的心中泛起一股悲哀，我该怎么办？生命，真的不过如此吗？既然生命都不过如此，那干嘛还为了几个钱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许，也许我走了以后，自然会有另外一个想来应该比较优秀的中年男人接我的班，是啊，老婆不死不算妻……可是，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该怎么办？我必须给我女儿造就一个好的未来，必须的。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在努力……

　　也许我没事儿，是自己吓唬自己，上次去北京301医院检查出来，到今天应该有一年多了吧？嗯，一年零四个月了。要不要再去复查一次？不……还是不去了，听天由命吧……全国和全军最权威的医院的两次检查结果都是一个结论，抽血，B超，验尿的结果确认无疑的说明了一个事实，我得的是肾病……虽然说不太严重，甚至我自己都没有什么任何不适，但是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却始终在头顶上悬挂着……也许，我会自己慢慢康复的，看我，精神抖擞意气风发，还是可以喝最烈的酒，吃最辣的菜，对付最难对付的女人……时间宝贵呀，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现在不捞一把更待何时？等到自己住院养病生死难卜的时候吗？退一万步，凭什么有他老徐吃的的肉就没有我喝的汤……好了，不考虑了，头疼，去外面透透气吧，范志高放下茶杯，拉开了门。

　　贾云路端着个不锈钢托盘在门口站着，盘子里有一碗米饭，一个牛柳，一个鸡块，一个银鱼萝卜汤，一个易拉罐装的蓝带啤酒。范政委，你的午餐，贾云路小声说。哦，端进来吧，范志高拿起筷子，哦，小贾，刘子钦呢？哪里去了？哦，刘班长一早出去了，可能是看到您在休息，他就没打扰您。哦，范志高说，等他回来，让来我这里一趟，说我找他。
　　刘子钦回来后没有换衣服就去见范志高，范志高说，子钦，给，范志高递给刘子钦一张五十的钞票，你去，去菜市场给我买只公鸡回来，对了，别买咱们本地的土鸡，买，对，买来航鸡，大个儿的。买活鸡做什么？刘子钦问，直接买只烧鸡算了。呵呵，你不懂的，范志高说，就知道吃，我有用，去吧。
　　快晚饭的时候，刘子钦抱来了一只体形硕大的白公鸡进了范志高的房间里。好，范志高说，不错，个儿大，壮实。范大哥，刘子钦问你要活鸡做什么用？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范志高说，子钦，你去医疗室拿几个一次性注射器来。不一会儿刘子钦取来了几个一次性注射器。被绑着双腿的公鸡在地上挣扎着，还拉了一沱白屎。
　　子钦，范志高问他，你知道打鸡血吗？打鸡血？刘子钦摇摇头，没听说过。哦，也难怪，范志高说，你还小，那个时候可能你还没有出生呢，我吧，过去不信这个，感觉很荒唐，很可笑，呵呵，不过，听大雁塔附近有位老中医说，疗效很是奇特，过去曾经在全国范围内大流行，是当时最保健的方法。
　　那，刘子钦问，就是把鸡的血打到你的血管里？对，范志高点点头。呵呵，刘子钦笑了，范大哥你也是出过国，在美国进修过的，你信这个能保健能治病？这鸡血跟人血一混合，我看不仅不会保健，还可能对人有害。范志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子钦，没事儿，没听说打鸡血打死过人，权当是心理安慰吧，来，范志高一只手抓住了公鸡的两个翅膀，另一只手按住了公鸡的两只腿，子钦，拿注射器从翅膀这儿抽血。刘子钦打开注射器的塑料包装袋，取出注射器。

　　对，范志高说，就是这个部位，这里是主血管，刘子钦把注射器插进公鸡的翅膀下面，公鸡呱呱叫着，拼命挣扎，刘子钦换了好几个地方只抽到一点点鸡血。这样不行的范大哥，你稍等。刘子钦放下注射器去食堂拿来一把菜刀，别让它受零罪了，刘子钦说，给它个痛快吧。刘子钦取来一个一次性纸杯递给范志高，范大哥，你接血。刘子钦用腋窝夹住公鸡，左手握住鸡头，右手用菜刀割开了公鸡脖子上的血管。这鸡血真热，范志高说，溅到我手上还觉得烫手呢。刘子钦把公鸡放下，公鸡还在地上蹬腿扇翅膀。刘子钦用注射器把血抽到注射器里，满满的一管子。范大哥，刘子钦说，我还是劝你不要尝试，不是闹着玩儿的。没事儿，范志高一笑，就是有了不良反应，这里离医院近在咫尺，呵呵，死不了，来，范志高卷起左胳膊袖子，我的血管粗，看得清，不用止血带。我没有扎过血管，刘子钦说，要不你自己来？还是你来，范志高说，我也没扎过，呵呵。

　　刘子钦拿起注射器，推了推活塞赶走了注射器里的一点空气，把注射器放平，针头对准范志高的血管。刘子钦的手很稳定，没有一点哆嗦。好，插进去了，刘子钦试探着推动活塞，好，打进去了，刘子钦慢慢推动活塞，一管子鸡血打进了范志高的血管。
　　打完了，两个人才想起忘记用酒精脱脂棉球消毒了。呵呵，范志高笑了笑，子钦，感觉不错。刘子钦说，我们等半个小时吧，别万一有什么不良反应。刘子钦把地板打扫了一下，擦干净了，把公鸡装进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里，然后坐到沙发上跟范志高聊天。
　　范大哥，感觉怎么样？没有感觉，范志高说，也许是心理作用，感觉有点兴奋，呵呵。范大哥，你为啥想起要打鸡血呢？唉，范志高叹了口气，子钦，我告诉你，我的肾脏有毛病，都一年多了。肾脏？刘子钦的脑袋一震，叶莉莉的妈妈不就是肾脏有问题吗？她要定期做透析……范大哥，那你身体有问题要住院治疗的呀，身体是自己的，你怎么不当回事儿？没事儿的子钦，范志高抛给刘子钦一颗烟，我的可能是慢性的，估计问题不大。不行，刘子钦说，你必须要住院治疗的，你不能这样下去，范大哥，我真搞不明白，我真的想不通，你不去医院治疗却相信这看起来很荒唐的打鸡血。唉，范志高又叹了口气，子钦，人在江湖，注定会有太多的无奈，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简单，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范志高深吸了一口烟，兄弟，不是我不想治疗，是我现在还不能去医院里像个黄孩子病老婆那样养病。事实上也你看到了，我没事儿，精神得很，不是吗？退一万步说，人啊，都免不了的，生老病死，天道轮回。子钦，你知道吗，老虎老了的时候，就会去找一个谁也发现不了的山洞，了此一生。垂死的凤凰会义无反顾地投入火里，它认为，这才是永生。记住子钦，人啊，尊严比生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