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烟很开心,没课时也会来他这里帮忙。
原来的江北是孤傲的,尽管他有着普济众生挽救生命的职业操守。可他整个人从来没有真正落地。
闻思邈说过,医生这个行业最忌讳地就是共情病患。这会儿把自己陷入无尽的旋涡中,不停地挣扎不停地跟自己和现实抗争。
闻烟从来没有认可闻思邈这个观点,在她的认知里,共情病患不是不可以。
她的共情有度,不会滥情。可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患者,她还是愿意出一份力。
现在,她也希望江北能落地些。
闻烟想让这个衔着金汤匙的天之骄子看看,这个社会底层的人在过着怎样的日子。
她更想,让江北身上那层浅浅的霜融化掉。
能食得人间烟火,能真正踩在这片深爱的土地上。
两人谢绝县医院领导的安排,闻烟开着车,载着他在这个不大的县城兜风。
“这里跟衡江最大的不同,就是日夜分明。”车子疾驰并不宽敞却很安静的路上,道路两侧的路灯只有浅浅的昏黄光亮。
远处的山巅被暗黑的夜色描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江北降下他这侧的车窗,温凉的风灌进来。
闻烟干脆把前后四扇窗户都打开,涌进来的风加大行驶阻力。
车子一路前行,片刻未停。
很快,江北的假期就剩下两天。
他,该走了。
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打湿山里的一切。
闻烟打着伞站在后门的小路上,雨滴砸在伞面上,哒哒响着。
江北轻轻叹着气,“不跟我一起回衡江吗?”
闻烟摇摇头,眉眼分明。
“医院需要你,学校需要我。职责不同,咱们就各自安好吧。”
夏雨如幕,短发的闻烟安静地站在那里。
江北上前,俯身抱着她。
撑着伞的闻烟往后趔趄一步,手中的伞倾斜下来,汇集的雨滴滴在江北棉质的T恤上。
闻烟被他那双坚实的臂膀抱着,右手环着他的腰肢,不自觉地拍着他的背。
“江北,雨天路滑,山路难走。再晚些,航班就要延误了。”
江北松开她,双手搭着她的肩膀。
四目相对,情意流转。
“烟烟,照顾好自己,不要不接我的电话,更不要不回我微信。”
“好。”
闻烟看着江北的车子消失在雨幕里,被吻的前额,温热的触感犹在。
她站在铁门前,收了伞。
李大爷悄声的出现在她身后,“丫头,怎么没去送送?”
闻烟把伞面上的水珠甩在斑白斑驳的墙面上,这时才完全释放自己的失落和不舍。
“送来送去的,他还是走不掉。”
李大爷变戏法地给她拿了一个凉薯,“他心里有你,要不巴巴地到这来做什么。”
闻烟吸吸鼻子,伸手接过来小小的凉薯,“他有他的责任,我有我的正事。他家里人,容不下我。”
李大爷没再追问。
“上你的课去,我把后门锁了。”
闻烟应了声,没有撑伞,沿着连廊往前面走去。
前后楼没有连接的地方,她捂着头快跑几步。脚下踩着浅浅的水洼,飞溅起点点浪花。
刚跑到办公室,口袋里的手机就微微震动。
她看了一眼,熄了屏把手机扣在桌面上。
从视频发酵的第二天,失联的闻烟就发了朋友圈,告知衡江的人。
【一切安好,切勿挂念。】
陈瑛打电话骂了她二十分钟,最后也没忘记问她想吃什么。她在家里那边发快递,寄给她。
闻陵更甚,当场让邱烨联系,要无偿捐给学校一批物资。
至于其他人,反应不一。只是最后的话,都落在让她照顾好自己上面。
蔺程程跟她视频,看她剪短的头发和微微晒黑的脸,随即就嚎啕大哭起来。
在山里的闻烟,护肤都是极简模式。皮肤反而比在衡江精心保养时,要好上许多。
她为数不多的这些老朋友,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给她力量。
尽管如此,对于出现在这里的江北,闻烟还是很意外。
对桌的陈晨八卦地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盯出花儿来。
闻烟举着双手,表示投降。
“想问什么?我酌情告知。”
“啊?是酌情告知,难道不应该是如实交代?”为了听八卦的陈晨十分殷勤的给她接了满满一杯水。
“美女姐姐,姐夫披荆斩棘一路风霜走到这里,你怎么这么淡定?”
闻烟把下节课要用的东西准备好,手肘搭在桌面上。
“这你就不懂了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就在那儿,你早一步晚一步经过,他都会静静地站在那儿。”
陈晨恍然大悟,“完全拿捏?”
闻烟笑着,想了想,这样解释,好像也对。
“要是这么说的话,就是彼此拿捏。”闻烟补了一句。
陈晨还是很好奇,没有打断闻烟的话。
“我们大学相识,体验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中间分离五年,再度重逢。结果兜兜转转,他还是他,我还是我。”
几次分离,几次挣扎。
她上前,他退后。她离开,他不甘。
给往事加上浓郁色彩的,是逝去的人留下的那抹尘烟。
“那你们,为何不在一起?”陈晨这话,问的直白。
闻烟看着腕间的手链沉思着,听到陈晨问的话,指尖搭在那颗珠子上,没有移开。
为何不在一起?
闻烟思忖片刻,视线移到窗外的雨幕中。
“因为,我讨厌衡江的夏天和雨天。”
江北在夜间落地衡江机场,在郊外看到高悬在空中的半阙明月。
他顺手拍了下来,给闻烟报了平安。
只是不巧,此刻的闻烟已经跟深山一起,沉沉进入梦乡。
等江北带着缱绻满足的笑走向机场停车场时,看到自己车旁站着的人,再也笑不出来。
他的父亲,沉着脸坐在车里。周围全是江家训练的保镖。
原本停滞的脚步,还是认命般地向前行进着。
他的背包和行李箱都被驾驶门旁边的保镖接过去,还帮他打开后排的车门。
车子离开衡江机场,父子二人谁也开口,气压很低。
江北看着车子驶离机场快速路,左转进了曲江路。
这是要带他,回老宅。
江北看着窗外与温县完全不同的风景,神色不屑。
回老宅又如何?大不了挨顿家法。
即便如此,他之前说的那些也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股份已经给了江南,别的那些动产或者不动产,他也从未放在心上。
在他初回国时,陆一鸣曾经调侃说他是靠手艺吃饭的人。
即便脱离原生家庭的捆绑和束缚,他也把日子过的风生水起。
不像他们,处处被原生家庭掣肘。
这就是江北直面硬刚的底气。
手机沉默无声,江北靠在那里闭着眼睛假寐。
车厢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江父板着脸,看着身边不听话的儿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很快,江家老宅就在眼前。
车子停稳后,江北下了车。
父子许久未见,他还是转到这边给江父开了车门。
江父冷峻的脸色稍缓,眼皮抬起,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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