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断案录》
第29节

作者: 白马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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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看四周,把手拢在嘴边低声道:“一般赌场都是骰筒落定后下注,他们却是先下注再摇骰子。这么一来只要庄家手上稍微有点功夫就能决定谁输谁赢。我之所以能连胜三局,是他们给我下套,想引我下大注。嘿嘿,不过可惜呀,爷爷我在军营里赌钱时,他们还穿开裆裤呢!”
  “不过……”他歪着头道:“有一点我想不明白,能来这里赌钱的人非富即贵,怎么偏偏看不破如此拙劣的把戏?”
  沈鉴眯起眼道:“也许是因为他们给自己预设了一个前提,那就是:‘这家赌场不会骗人。’一个想法如果深植于脑海中,一般人是绝不会去怀疑的。
  你看这些装饰,如此庄严宏伟,连墙壁都是透明的,简直处处在暗示着公正无私。况且正如你所说,他们请的都是有权有势之人,平时绝对无人敢骗,放松警惕后上当也就不奇怪了。休说旁人,即使是我方才不也中招了吗?”
  他转而叹道:“这才叫大巧不工!别的赌场研究的都是千术,而这家却致力于让人‘不怀疑’,实在高明!我倒想见见这里的主人了。”
  话音未落,却听方才那张赌桌上一阵喧哗,有个人站起来大声喊道:“怎么又是小?我……我偏偏还要押大!”说罢伸手拽掉面具往地上一掷,对庄家道:“再来!”
  可是庄家却一动不动,礼貌的微笑道:“何大人,您的筹码已经全部用光了。”
  那姓何之人的面孔扭得像块破抹布,最后一拍桌子道:“我何文斌是堂堂山东布政副使,这官位总可以拿来赌吧?”
  庄家道:“当然可以。按本店规矩,各省布政副使折抵白银三千两。但您可要明白,万一输了便会有人去顶替您的位置,到时您便是一介白丁了。”

  何文斌不禁汗流浃背。可贪婪最终战胜了恐惧,他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好,我赌。”说罢把刚换来的所有筹码一股脑押在大上。
  他死死盯着庄家道:“我就不信开不出大来!”
  庄家微微一笑也不辩解,再次摇动骰筒。结果没有任何意外,果然又是小。
  何文斌整个人像滩烂泥似的倒在椅子上。庄家轻轻叹了口气,旁边走来两条大汉,一左一右架起何文斌的胳膊往外就提。
  这时何文斌却再次唤道:“慢……”
  庄家微笑道:“何先生还有什么事?”何文斌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的官位虽然丢了,可我还有一双手,能写不少诗文。你们既然号称什么都能赌,便让我再赌一把……”
  庄家稍一思忖,道:“何先生当年以解元入试,自然写得一手好文章。阁下即使不做官,凭这门本事也可一辈子衣食无忧。您今年四十有六,算您还能再写上二十年,每年赚二十两纹银,这双手价值四百两银子。不仅如此,当年乡试时的亚元如今也在官场,常因您夺了他的第一名而怀恨在心。这双手若是卖给他,价格还能翻一倍。因此本店对您这双手的估价是纹银八百两,您要赌吗?”
  何文斌面色已与死人无异,只有一双眼中还闪动着疯狂的火焰。他用尽全部力气点了点头,并再次押了大。
  于是摇骰,落盅。结果当然只可能是小,这里不可能有奇迹。
  何文斌一动不动,眼睛变得浑浊呆滞,那一点尊严的光芒已然消失殆尽。
  他嘴唇轻轻颤抖:“别急,我还有一条命,我还能赌!”
  但庄家收起微笑,冷冷道:“抱歉,你的命并不值钱。”说罢一名大汉冲上前去按住何文斌,另一人手起刀落剁掉何文斌的双手。

  蓦然间惨呼声不绝于耳,两名大汉却面无表情,拖死狗般将何文斌拖了出去。
  一大群仆役立刻拥上来,或擦洗血迹或整理台面,赌场里顷刻间又变得光洁如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似的。
  这时庄家忽然抬头冲铁牛微微一笑,铁牛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别过脸去不敢看他。
  蓦的,只听一人说道:“二位原来在这儿,在下找你们半天了。”沈鉴见来者戴着面具,但声音却颇熟,随即醒悟道:“你是带我们进来的人?”
  那人笑道:“您好眼力,是我不错。”沈鉴道:“我还以为你是伙计呢,没想到你也是客人。”那人道:“严格说来,这两种身份我都有。在此地有个别名叫‘梁边君’,专门招徕比较尊贵的客人。”
  他看了看铁牛,对沈鉴道:“刚才贵主人一下便赢了几百两银子,让人佩服。不知可有兴趣玩几把大的?”
  沈鉴道:“我们来就是为了玩大的。可是这些掷骰子之类的赌法太俗,所以迟迟没有下注。你有什么说法?”
  梁边君沉吟片刻道:“实不相瞒,此处是外厅,本店招待贵宾另有所在。只是那里只能请贵主人一人前往,所以……”
  沈鉴笑道:“好说,我们做下人的本也不配。”说罢对铁牛道:“少爷意下如何?”
  铁牛迅速和他交换了眼色,咳嗽一声道:“我去看看。你在外面候着吧。”沈鉴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然后退下。

  梁边君带铁牛穿过赌场大厅,只见这里不仅用冰雕出各类建筑,更有玉树琼花,连叶子的纹理都栩栩如生,让人仿佛置身仙境一般。
  片刻后两人来到一处小门前。
  整个赌场所有的门都是透明的,只有这扇门除外。梁边君做了个请的手势,铁牛便推门而入。
  屋里简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木制的桌椅、青石地板,和寻常房间没什么两样。屋里十几个人皆戴着面具,年纪显然不轻了。
  他们见铁牛进来,逐一站起身施礼,名字都是“报晓客”、“献桃翁”、“千里子”之类的化名。为首一个老者道:“在下‘腾云叟’,是在座诸位推举的管事。敢问阁下雅号?”
  铁牛想了想道:“俺叫‘精铁牛’!”
  腾云叟抚掌道:“好好,果然是年轻人,名字都如此有冲劲。”
  铁牛道:“老倌儿休要避实就虚,我铁牛来此就想玩几把大的,你们到底有何名堂?”
  腾云叟笑道:“那贤弟算来对地方了,我们这一屋子人都只玩大的。不过我们可从不赌博。”
  铁牛笑嘻嘻道:“看出来了,诸位喜欢稳稳的赚钱,否则也不会缩头乌龟般躲在这洞里不敢见人。”
  他这话颇为无礼,腾云叟却毫不在意,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这些人是南京,甚至全国最有钱的商贾。攒这么个场子一是为了消遣,二是遴选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铁牛道:“所以你们选了我?”他绰了张椅子坐下,大喇喇道:“就凭区区一万两银子?我不信。”
  腾云叟笑道:“一万两白银的确不能算多。但阁下不要忘了那是官银,敢收官银的人自然不简单,但敢大大方方花官银的人老朽这辈子更是没见过几个。阁下连走南京城几大赌场,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们再不接,恐怕以后也没脸做生意了。”

  铁牛面不变色的说道:“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爷爷我就是在北京也照样天天花官银。不怕告诉你,大明朝的国库就是我家的仓库,小爷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说罢故作傲慢的扬起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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