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追问下,才知道刘八斤趴墙边偷窥时,因为体重过于突出,水泥板子不堪重负,塌了。
刘八斤因此掉进粪坑里。
怕被人发现,刘八斤展现出了他灵活的一面,他以冲刺雅典奥运的姿态,跑到附近的山里,躲了整整一天半夜。
除了放哨之外,我们几个人就躲在平房里打牌,日子实在无聊且空虚。
就在我们以为,这种空虚无聊至少要持续到年后时,东道主黎胖子来了,他带来了几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黎胖子。
黎胖子三十岁出头,小平头,微圆的脸,特别爱笑,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笑容很有感染力。
第一次见黎胖子的时候,他戴着金边眼镜,穿着笔挺的西装,和道上动辄给脖子上纹个龙虎的模样大相径庭。
黎胖子带来的三个人一看就是道上混的。
三个人脖子处都有纹身,最惹眼的是一个绰号叫‘药罐子’的中青年。
这个药鬼子三十七八岁的模样,一米七六左右的身高,体重目测九十斤都够呛,灰色西装套在外面,显得空荡荡的,堪称行走的衣架。
我之所以对这个药罐子印象深刻,是因为后来被迫再次跑路,就因药罐子而起。
南方小年的前一天的下午,黎胖子领着药罐子三人过来了。
黎波和超哥看样子不是第一回见了,两人挺熟悉的。
按道理,超哥带着人到了黎胖子的地盘,黎胖子肯定要招待的,但我们五个兄弟以及药罐子他们仨,身上都背着事儿,
实在不方便去市里消遣找乐子。
为了活跃气氛,拉近大伙的关系,黎胖子就组局,摆了一桌牌局,叫我们上桌玩牌。
“超群,叫上你的小兄弟,上桌玩两把啊?”黎波笑着招呼。
我摇摇头,“超哥、波哥,我实在不会玩牌,你们玩吧,我在旁边看看就好。”
我和宋哲对打牌没什么兴趣,刘八斤在村头放哨,羊克和刘彦明对玩牌倒是很有兴趣,就主动请缨,上桌玩了起来。
除了药罐子外,黎胖子带来的两人都上桌了,包括黎胖子本人和超哥,都在玩一种叫斗牛的扑克牌。
宋哲从黎胖子开来的面包车上,找到一本《今古传奇》杂志,看得津津有味,唯独我和药罐子,挺无聊的,就站在牌桌旁,充当看客。
我俩看了一会,药罐子扒拉着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的衣领,小声问道:“肥龙,给我来点。”
我正纳闷呢,肥龙瞪了药罐子一眼,“你少整点,昨晚才整过呢,又要?”
药罐子嬉皮笑脸地说道:“饭不也得一天三顿吗?别婆婆妈妈,再给我点。”
“这能和吃饭一个样吗?”
肥龙显得有些不乐意,但架不住药罐子在旁边好说歹说的磨嘴皮,就从西装的内衬兜里,掏出一个拇指大的透明的小塑料包递给药罐子。
小塑料包里,装的是宛若奶粉一样的粉末,
看见这个塑料袋和粉末,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小**看什么?要不给你分点?试试?老带劲了,包你飞上天。”
药罐子斜睨我一眼,边说,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次的、内部有血丝的注射器。
听见这话,超哥有点不高兴:“伙计,别瞎搞,我这几个小兄弟年纪小,你别带他上这条道。”
“没事,一两回,不上瘾的。”药罐子没当回事似的,依旧在试图拉我一起玩。
超哥咧嘴笑了笑,但语气中已有了明显的不满:“伙计,当我没见过世面咋的?一两次不上瘾,上瘾之后你负责?你这可是白妹,我兄弟回头要是吸死了,他还有个快七十岁的外婆,你照顾啊?”
超哥这话有点重,有着明显的火药味。
黎胖子见气氛有点不对,连忙打圆场说道:“超群,你别理他,药罐子修道很多年了。药罐子,你要搞自己搞,别拉小孩子下水。”
修道是行业黑话,泛指吸D,一起吸D的叫道友,之前超哥提到的白妹,则是指白丨粉丨,这玩意,一个地一个地的叫法,有的管白丨粉丨叫四号,闽州那边还有叫海螺姑娘的。
“不玩就算了,就这一手的量,分出去,我还舍不得呢。”
药罐子咧开嘴笑着,从桌上拿起一盒烟,把烟盒里的锡纸剥离出来,随即将塑料包内的粉末全部倒到折了个角的锡纸里。
再将锡纸内的粉末,小心翼翼的,唯恐有一丝一毫浪费的将粉末注入注射器的压管里。
整个过程药罐子异常仔细谨慎,神情极其专注,那虔诚中带着痴迷的眼神,宛若初解人衣的新郎官一样。
将全部的粉末倒入注射器后,药罐子拿来半瓶山泉水,将山泉水灌入注射器,随即晃荡着注射器,使粉末与山泉水充分混合。
做完这一切后,药罐子旁若无人的一把将自己的裤管褪到小腿。
看见药罐子大腿的瞬间,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那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难忘的大腿。
那是两条瘦骨嶙峋的大腿,瘦到皮包骨,瘦到药罐子膝盖部位微微凸起的髌骨的形状都清晰可见。
在仿佛竹竿一样的大腿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红色的针眼,有些针眼表层还有血痂,一眼看过去,两条大腿上,就找不出指甲盖大的没有被针扎过的皮肤。
只看一眼,我就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有密集恐惧症的宋哲更是紧皱着眉头,慌不迭地捧着杂志,去了隔壁房间。
药罐子使劲拍打着自己的大腿,竭力寻找着能下针的血管,但拍了半天,两条大腿都拍红了,也没找到能扎注射器的血管。
“妈逼的,这血管得拿放大镜找啊..”
药罐子嘟囔着,套上裤头,从车上拿回一块镜子,摆桌上,
随即在我们无比愕然的目光中,对着镜子,拿着充分混合的白妹注射器,照着自己的颈部大动脉,扎了进去。
伴随着注射器压管的缓缓推进,药罐子身体缓缓僵直,嘴角流出透明的哈喇子,眼神迅速变得迷茫起来,霎那的迷茫后,变得无比的享受,仿佛在这一瞬间,他登上了天堂,看见了无上的极乐。
足足两分多钟,药罐子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嘴角的口水流到地上,颈部的注射器还没拔出来,就这样躺在地上,面容因为极度的舒爽而变得扭曲。
我有点吓到了,就问:“玛德,好像死了?”
超哥一边看牌,瞥了眼门口的药罐子,“都开天窗了,没死也快了。”
“什么是开天窗?”
超哥言语粗鄙地回道:“小祥你别问这个,总之你别碰这个,你哪怕天天去嫖娼,也比沾上这个好一万倍。”
望着角落微微睁开眼,眼里透着无限迷醉的药罐子,我有些不解。
我不太能明白,到底什么样的爽感,能让人舒爽成这个样子?
后来过了好些年,我才明白,吸食白妹和男女交欢都能在短时间大量刺激多巴胺,区别是,吸食产生的多巴胺是后者的十倍百倍。
在这种极致的快感下,一切人生观将被摧毁,且极容易成瘾,一旦沾上,极难戒断。
这种快感是递进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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