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年二月十五日,耗时多年的《万历会计录》终于刊刻完毕, 装订二部, 一部进呈御览, 另一部送史馆采录,再陆续印刷颁行省直边镇, 一体遵守!
《万历会计录》是张居正经济改革理财实践的结晶,张学颜编写会计录不仅是为了备有司遵循、计臣披阅, 而且更为了供皇上资治。
两位张大人很有远见卓识,不仅仅希望通过编纂这一本会计录,达到有据可查、永世垂范的效果,更可能希望能够通过引起皇帝的重视,不断鞭策皇帝体恤民众耕作、生活之艰辛,以达到祈求皇帝广施仁政、勤俭治国的目的。
时过半个多世纪,张学颜的老乡理学家孙逢奇追念起这段往事:明代三百年富强,未有如江陵时。公(指张学颜)实与之同心共济,故能拓疆富国。此后边政废弛,不复见赫声濯灵之景,不能不令人思江陵耳。
日期:2012-04-14 20:42:02
8.强权首辅与异端思想家
狂人何心隐
万历七年(1579年)九月二日,泰州学派的巨擘何心隐瘐死狱中,一时舆论大哗。举国上下的士人都在私下里传播着有关何心隐惨遭横死的真象。
何心隐,本名梁汝元,江西吉安人,他在三十岁那年参加科举考试,取得了江西省会试的第一名。
本来何心隐前途无量,仕途一片光明,但出人意料地是,在那个学而优则仕的官本位思想弥漫的年代里,他毅然破天荒地放弃了当官的机会,师从儒学大师颜钧,并接受了颜钧平民化、通俗化的儒学理论。从此树立起人生一大理想,致力于社会改革,先后到各地讲学。
在讲学中,他倡行师友交通,形成一种势力,即所谓的“会”,藉此来推行社会变革。
何心隐认为,人为天地之心,心是太极,性即是欲。他反对“无欲”,主张“寡欲”,与百姓同欲。他猛烈抨击专制主义,提出“无父无君非弑父弑君”的观点,五伦中,他最看重的不是君臣,也不是父母、兄弟,而是朋友,反映了资本主义萌芽的某些特点。
日期:2012-04-14 20:43:06
何心隐秉承人道主义,认为人之所以是人就要讲仁义,不仁不义就不是人,而是禽兽。所谓仁义,就是亲近应该亲近的人,凡有血缘关系的都不能不亲,尊敬值得尊敬的,凡有血缘关系的都不能不尊。
他振聋发聩地呐喊:破除一般的身家,建立一种超乎身家之上的师友关系,也就是“会”。这种“会”代替了一般的身家,把士农工商的身家, 以显以藏于“会”。这种“会”,统于君师,极于朋友。甚至他空想着“农工之超而为商贾,商贾之超而为士”,“士之超而为圣贤”。何心隐幻想着建立“总聚祠、总宿祠、总送馔”,集体教养幼小者和年青人。
幼小者长大以后,“冠昏衣食,酌取于祠”。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可以得到休息与奉养。这样,企图做到“老安”与“少怀”。在一个大家族里,各家庭之间相恤、相翕、相睦。各家庭对国家的“田粮丁粮之征”,应该“尽分以轮纳,尽分以承应”。大家族有总管粮的责任。田产、形躯,“由于亲之所遗”,而实“本于君之所赐”。这个“统于上”的君是何心隐的社会设计图里理想的“太极”,而非一般理解的封建君主。
何心隐认为朋友是社会关系里最重要的一环,所谓“交尽于友”。其他各种社会关系,如昆弟、夫妇、父子、君臣,都没有能跳出一般的狭小的樊篱。只有朋友之交,才是交之尽,才是社会关系的极致。
何心隐以“会”统天下,天下士农工商之家,都“以显以藏于会”。不仅限于把家与“会”联系起来,使家成为会的组成的一部分,在“会”的同一联系下,各种不同的家,若士、若农、若工、若商,也就只有职业分工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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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似乎是一种“空想社会主义”的主张,然而却更符合“乌托邦”的构建思想——在平等的基础上划分人的层次,从而管理国家。此类想法的产生都是依托于商品经济有一定发展之上的,当商人的社会地位开始上升,与商品有关的一系列思想也就应运而生。
众所周知,晚明时代出现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荫,商贾作为一种新兴的社会力量,已然凌驾在农工的社会地位之上。所以何心隐将商人的地位抬高绝不是没有根据的疯言疯语,可以为进步人士所接受。
不仅如此,何心隐干脆还把农工、商贾、士大夫都在圣贤这一根线上等同起来。此等语惊四座的观点自然无法为时人所理解,就像激流的瀑布与缓和的小溪,最终瀑布还是会流入小溪。
日期:2012-04-14 20:47:43
实践
何心隐说到做到,他积极建立这种“统天下”的“会”,并逐步扩大“会”的组织。自称从事着 “潜龙用功”的活动。
在以后的十九年里,何心隐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他北上京师,南及八闽;东到东海,西至重庆,到处“以朋得朋,以友得友”,把他所结识的人,都登记在他的手册里,方便交往联系。
当时的湖广巡抚王之垣在《历仕录》中回忆:何心隐“著伍脱逃各省,及孝感县,倏往倏来,假以聚徒讲学为名,扰害地方,中间不法情罪甚多”。
沈德符野获编也称:妖人遁逸条说,“粱汝元以讲学为名,鸠聚徒众,讥切时政”。
何心隐企图通过这种活动,“聚英材以育之,将使英才布满于下。
何大狂人大胆地在宗族内进行理想社会,即“聚和合族”的试验。
何心隐要求破除一般的身份与家庭的限制,建立起一种超越身份与家庭的平等师友关系。如此一来,士、农、工、商就没有了身份的差异,而只有职业分工的差别。
理论联系实际,他真的把合族人都召集起来,成立一个“聚和堂”:有钱大家分,有饭一锅吃,有房大家住,有学共同上,有老集体养,婚丧一起办。
颇似人民公社的集体生活。
日期:2012-04-14 20:52:25
大家不禁要问,何心隐有什么灵丹妙法保证这么一个庞大的聚和堂的经营运转,实现了四百年前的个体小农经济的合作化经营呢?
原来,何心隐精打细算,管理有方,他设管粮12人、催粮24人、征粮72人。这些职事人员不脱离生产,也无任何特权和额外利益。税金由“聚和堂”按全族田亩数计算统一交纳,聚和堂正是通过这种严密组织、精细分工,完成它的农业经济合作化,因此也被后人称为明朝后期中国大地上进行的一次乌托邦试验。然而好景不长,“聚和堂”仅仅维持了十二年就陷于崩解。永丰县县令强迫人民缴纳额外的赋役,但由于“聚和堂”实行的是财产共有,赋税统一上缴,所以永丰县县令此举遭到了“聚和堂”的集体抵抗。
“擒贼先擒王”,县令以聚众抗税之罪将何心隐抓进了牢房。“聚和堂”群龙无首,自然解体。
何心隐而被当局定罪入狱,判绞监侯绞刑,也就是现在的死缓,后经泰州学派的同门好友程学颜等人多方营救才得以获释。刚刚出狱的何老狂人还不安分守己,他又千里迢迢北上京师,结交了不少当朝高官显宦和社会名流。
何心隐经过耿定向介绍与血气方刚的张居正相识,张居正时任国子监司业,尚未进入中央政府掌权柄政。
关于两人最初在哪里相识,现存的各种史书说法不一:有说在寺庙,有说在耿定向府中。
但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他们交谈以后,互相都很不愉快。
讲会那天,张居正坐在北面,何心隐和耿定向坐在南面,大兴令吴哲和耿定理坐在西侧。耿定向邀请张、何二人互相切磋学问,品评对方。
何心隐语带挑衅地问道:您身在国家最高学府,应当知道《大学》吧,您有何高见?
这个问题就如同现在某个民间业余爱好者质问中央党校的校长,你可曾听过马列主义?真是侮辱智商。
机智的张司业索性没做正面回答,他不甘下风,咄咄逼人回敬他:你时时都想展翅高飞,最终却飞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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