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宰辅的交游行谊》
第7节

作者: syetsen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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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信开篇先肯定懋修的才智:“你小时侯聪慧,才质异于常人,刚开始学写文章,便对写文章的门路了然于胸,我曾经认为你是千里马,和我相熟的朋友看到你,也动颜祝贺,认为你是咱家最先登科的儿子。”
  然后笔锋一转,委婉批评儿子:“自从癸酉年科举中第,你忽然染上了一种狂傲之气,自不量力地想着仿效古人,骄矜自满,好比那邯郸学步的年轻人,忘记自己本能,只得爬着回家。
  丙子年春天,我本不赞同你参加考试,是你的几个兄长纷纷劝我,说不应该挫了弟弟的锐气,我才勉强答应,结果你真的遭受挫败。你学艺不扎实,我埋怨你又有什么用呢?
  我庆幸地对自己说:老天大概是要让你后积薄发吧。听说你终日闭门读书,手不释卷,可是才学造诣平常,定然是你好高骛远,想广涉猎而使得自己疲倦。既想追寻前人的足迹,又合乎当世的准则,这只有才华卓著的人才能做到,然而从明朝建立以来,这种人都不多见。
  接着,张相爷回忆自己的亲身经历以教导儿子:“我早年年少登科,得到了人们附会的好名声,胡乱品评屈原、宋玉、班固、司马迁这些人,认为自己才质异于常人,区区一进士及第对我而言简直是唾手可得,于是就抛弃原来的学业而去搞古典文学创作,最终顿失邯郸之步,逐至匍匐而归,三年未果,旧业也荒废了。”
  张居正如此对儿子检讨自己当年的那种浮燥心态,深刻地说,“忽染一种狂气,不量力而慕古,好矜己而自足”。这样做的后果,显然为“是必志骛于高远,而力疲于兼涉”,以自己的亲身教训语重心长地教育懋修要敦本务实、脚踏实地做学问。
  我们家靠读书发家,我一生艰苦学习,要留给你们后人的,不敢落后于古代世家的高尚道德。本来希望你们能继承我的志愿,将这种精神道德发扬光大,以便能同伊尹,巫咸这些人一起彪炳史册。哪里只是想以科举及第来光大我们宗族!我爱你那样深,对你的希望那样殷切,没想到你妄自菲薄,自甘堕落!”   张居正绝非一般的父亲,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朝宰辅,元老重臣,本就具有威仪如山的气度,平时喜怒不形于色又特别注意自我形象,能敢于如此自曝其短、以少时“足以发笑”的往事以自嘲,这种作派恐怕是惟有对爱子才偶有一露!

  在父亲的教导下,张懋修更是发奋苦读,万历八年张家大喜临门,懋修中了殿试第一,也就是状元。这一次主考官是内阁阁臣申时行、侍郎余有丁。
  主考阅卷,拟定懋修第三,进呈御览。万历看过以后,亲自拔为第一。正巧这一科,居正长子敬修也成进士。居正六个儿子中的前三个:敬修、嗣修、懋修,至此都成为进士,第四子简修,也加恩授南镇抚司佥书管事。
  由于万历五年张家次子嗣修高中榜眼,这一年懋修又位列榜首,引起舆论的强烈反响。同时代的学者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今上庚辰科状元张懋修,为首揆江陵公子,人谓乃父手撰策问,因以进呈,后被劾削籍,人皆云然。”
  当张居正万历十年去世时,北京城内流传着一句民谣:“张公若不身亡,四官定作探花郎。”
  因为第二年将逢“春闱”,又是天下举子会试京都的年头,人们臆测张居正之四子简修也将会在本年度的“春闱”中高中科甲,随着他的遽然去世,张家诸子的富贵链戛然而断!

  日期:2012-02-24 07:59:30
  张居正尸骨未寒,言官弹劾首辅的儿子倚仗其父的权势滥登科第,破坏科举,万历皇帝立刻褫夺他们的功名。 短短六年之间,朝堂风云变幻,昔日炙手可热的当朝首辅,今日门厅败落的孤儿寡母。 伴君如伴虎是句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当皇帝需要张先生时,可以给他和他的家族以无限的富贵和荣誉;当皇帝要整治他时,这些又被翻出来,成为惩治张家的理由。

  如果说有什么科场舞弊的话,这应该是最大的舞弊,在皇帝的默许下,首辅在一定程度上垄断了富贵,破坏了科举考试的公平竞争原则。
  纵观明代首辅,不少因子受累,被人抓了把柄。
  杨士奇苦于儿子无法无天,杨廷和苦于儿子太激进,严嵩苦于儿子太能干,徐阶苦于儿子太善敛财,张居正苦于儿子太爱名次,王锡爵苦于儿子太优秀,温体仁苦于儿子太放荡。
  看来多子未必多福,但没有儿子的杨一清,高拱,李东阳依然苦。有子苦,无子苦,子贤苦,子不肖亦苦。
  平心而论,张懋修的状元的确有通关节,但他本人还是具备真才实学的,而且学识广博、善作诗词,公丨安丨派作家雷思霈就称赞张懋修才华横溢,不愧为名门之后,还欣然为他的作品写序。我们不妨欣赏两首张状元的诗词:
  青溪秋夜
  敢爱科头出,偏宜秉烛游。
  天开一镜月,雨送半窗秋。

  洗菊催花绽,裁让定酒筹。
  夜深双鹤下,有字寄浮邱。
  饮江津寄园有感
  秋色满林皋,霜天雁唳高。
  野花寒故细,浊酒醉偏豪。

  白雪知孤调,青山有二毛。
  从来仲蔚宅,匝地起蓬蒿。
  “天有不测风云”,张懋修入仕不到三年就经历了戏剧性地变化,家祸从天而降,先是懋修和二位兄长一起被革职为民,而后又经历了覆巢之祸。
  张懋修万念俱灰,投井自尽,但被好心人救出,后又绝食求死,也未能如愿,总算保着一条性命。尽管如此,懋修一度精神崩溃,终日郁郁寡欢,父老乡亲看到他这样昏沉度日颇不以为然,为他忧虑重重。
  一天,有位年勋德高的老前辈看到昔日无比风光而今日又失魂落魄的三公子,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父亲大人忠诚、勤劳而蒙受不白之冤,你们儿辈却这样无所事事混日子,不思为他辩诬昭雪,我真为你父亲有你这样的儿子而伤心。”
  张懋修这才恍然大悟,垂头丧气低声道:“先生您说的对。”
  他终于明白当务之急是整理父亲所遗留下来的书信、奏疏,探究张家得祸的根本原因,而不是为自己的悲惨遭遇而怨天尤人。

  他也要像父亲那样做一个生命的强者,无论如何都不向艰难困苦低头。尽管受客观政治环境所迫,他无法施展其才华,忠君报国;但这些丝毫不妨碍他做一个孝子。
  他不余遗力,千辛万苦到处搜集父亲的文集。在此期间,懋修看着一封封父亲与诸下官畅谈国事,公忠许国的书信,不禁泪流满面,痛哭流涕。
  张懋修终于理解了父亲,他认为:人往往都是三思而后行,唯独父亲一旦认定目标就毫不动摇,不顾一切人的诽谤和唾骂,只求把大明江山奠造地稳如磐石,忠君报国、不好名之心驱动他这样做。他被父亲的赤诚之心深深感动,而且也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骄傲。
  万历四十年(1612年),张懋修还不辞劳苦,拖着疲弱的身躯风尘仆仆来到河南商丘,请当时的贤臣沈鲤、吕坤为之作序和书后。
  在朋友的帮助下,《张太岳先生文集》终于得以付梓印刷。百余年后我们有幸看到四十六卷的《张太岳先生文集》,也多亏那位孝敬儿子的整理。

  天启初年,明熹宗刚刚即位,张懋修不顾年高体迈,上疏乞求为父亲昭雪。张门冤案平反以后,时人胡维霖文集有说张懋修官复翰林院编修(正史没有明确记载他的下落),此时他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张懋修无可避免地成了他父亲推行改革的政治牺牲品,他的一生就是一场莫大的悲剧。崇祯七年(1634年)懋修死时,已经是八十岁的耄耋老人。闲暇之余,他写过一部包罗万象的笔记《墨卿谈乘》流传至今。
  后世不少民间传说称张懋修毕生对万历皇帝恨之入骨,每逢“万历”二字都咬牙切齿地倒着写。这些不过是后人的附会而已,张家公子们在乃父的教导下,颇知忠义,张懋修也总为此生没能精忠报国而深表遗憾。
  日期:2012-02-24 08: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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