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铭没有任何杀伤力地瞪了凌北一眼，伸手接过陶瓷茶杯：“所以呢？我在那儿费尽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你站在旁边收到了什么有效信息？”
　　“现在看来今天参会的人都还算正常，只是有个人让我心里不那么太平。”凌北有些严肃地抿了抿唇，犹豫着现在该不该跟方嘉铭说出心里的怀疑。
　　“你说的，是陈山？”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方嘉铭说得极为笃定，倒更像陈述。

　　她看向凌北，眸光中尽是平静。
　　“是。”
　　凌北知道母亲纵横商场多年，眼力也极为敏锐，无论是看他还是刚刚看陈山，想来心里都能估量个七七八八。
　　于是他也不准备再做隐瞒，半开玩笑道：“陈山最近在董事会，对我的意见可不小。”
　　“是啊，听你小姨说起过，”方嘉铭十分淡定的抿了口茶，“他总喜欢抬你的杠。”
　　凌北有些嘲讽般的轻笑一声：“他可不只是喜欢跟我抬杠。
　　“他是嫌我坐在那个位置很碍事啊！”
　　方嘉铭不禁蹙眉：“碍事？”
　　“妈，你离开公司之后的这三年，陈山在公司里里外外也暗中发展了不少势力。我将他留在总部，就是不想他的势力继续扩大。
　　“我可不是脑子不好，专门找一个人过来找我的不痛快。”
　　凌北随口开了个玩笑，继续说道：“原本公司董事有一定势力这件事在正常不过。世扬上上下下这么大一个集团，关系千丝万缕，谁是谁的旧部，谁是谁的恩师，这样的情况也无可厚非。
　　“何况陈山，他在公司举足轻重的地位，妈你应该比我清楚。”
　　凌北抬眸看向方嘉铭，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方嘉铭略一颔首，神情逐渐严肃：“当年你父亲创立世扬，整个财务部都是陈山的手笔。

　　“这些年来董事会的股权转让、变更时有发生，也有一些重要董事因为各种原因陆续离开。若说真能与你抗衡的，如今根基足够深厚的陈山能算头一位了。”
　　“现在从股权占比来看，除了陈山，就是小姨和姨父手里拿着世扬百分之二十六的股份。首先且不说小姨和姨父这些年来跟我们都算是一家人，当年姨父的股权是凌......”
　　说到这儿，凌北不由得断了一下。
　　平时他习惯于直呼父亲的名字。因为凌北不认为凌乾杉是个称得上“父亲”的人，也因为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从来都是冰冷的商业关系。
　　但今天坐在他对面的是方嘉铭。
　　不论以前和母亲的关系怎么样，也不论凌乾杉做过什么，如今母子俩的关系既然也在逐渐破冰，凌北觉得还是不要太一意孤行的好。
　　“我父......”
　　凌北刚想改口，却听方嘉铭语气轻柔地打断了他：“小北，你不必迎合我。如果凌乾杉曾经对你做过让你无法释怀的事情，你对他的所有情绪，我都可以接受。”
　　凌北愣了片刻，他看着方嘉铭温柔的笑意，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接着说吧，别打岔。”方嘉铭适时开口，化解了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

　　“噢，好。”凌北缓过神，接着说道：“姨父的股权是当年他创立世扬时的投资转化而来，而小姨的股权都是前些年您准备离开公司时转让给她的。
　　“说实在的，小姨和姨父都是空有股权，但在公司没有实权的。平时的董事会都不一定会到，更别说在内部暗度陈仓了。”
　　“公司的事向来不能看情分，但我也实在找不到小姨和姨父有什么有嫌疑的地方。”
　　凌北十指交握，指尖有节奏地轻点着，似乎是在思考各方面的可能性：“所以今天的董事会，我提前打过招呼，没让小姨和姨父过来，就算是排除了是他们的可能性。”
　　“嘉钰和宏昌都不是喜欢在商场上博弈的人，当年他们参与世扬的创立也确实是看在我和你爸的情分上。”方嘉铭似乎也很认可凌北的看法。
　　“现在分析来看，最有可能的人应该就是陈山了。”凌北轻叹了一口气：“但如果真是他，我要想抓住他的把柄，说一句难如登天都不为过。
　　“今天他对您的态度我也算看明白了，原本以为陈山好歹也会顾忌一些，但现在看来基本算是有恃无恐。”
　　“哦呦，竟然还有你会觉得棘手的事？”方嘉铭笑着打趣道：“这两年打理公司，你向来都是游刃有余，现在竟然会说‘难如登天’？

　　“你还是我儿子吗？”
　　“妈，这件事可不是以前的小打小闹。”凌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有些事情不是我刻意悲观，毕竟商场上的事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理性的自信叫做游刃有余，但过度的自信，即会代表着轻敌。”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方嘉铭明白儿子的担忧，确实，陈山的实力不可小觑，要是凌北真的不以为意，那才真是危险。
　　但当凌北真的说起接下来的计划时，却依旧清晰明确：“我马上就安排任钦开始按照原计划观察公司各部动向，我做了这么多努力，他们好歹应该给我点反馈吧？
　　“百密一疏终有一漏，只要陈山有心，就不可能做得天衣无缝。”
　　说到这里，凌北终于有些自得的扬了扬唇角：“就算陈山真是诸葛亮转世，料事如神，把公司上下的猫腻都藏的干干净净。
　　“他不是还留给我一个李简吗？我可不信李简就能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筹划来的一切，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李简？”方嘉铭显然一开始忘记了这也是个突破口：“自从他被调查开始，就没听闻他闹出什么动静。总不会等到现在尘埃落定了，他才想起来折腾吧？”
　　凌北的神情变得有些莫测：“那如果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被调查只是权宜之计，自己只需静观其变，有人承诺会帮他脱身呢？”
　　“什么意思？”
　　还没等方嘉铭好好问清楚，就听见总裁办的门被敲响。

　　凌北似乎知道是谁，没有任何犹豫：“进。”
　　只见任钦带着一个平板走进办公室。见到方嘉铭后，十分礼数周到地打了招呼：“夫人。”
　　然后转向凌北：“凌总，不出所料。下午的董事会结束之后，消息一经发出，李简果然找上去了。”
　　“很好，”凌北顺手打了个响指，“谁去见他的，在哪见的？”
　　“凌总，您先看一下莫董的这封邮件。”
　　任钦没有直接回答凌北的问题，而是先打开平板，将一封层层加密的邮件打开展示给他看。
　　“这是，姨父发来的？”凌北快速翻看了邮件内容，有些疑惑的看向任钦。
　　“是，我们安排的人只能跟着李简到秦楚会馆的包间外围，而莫董似乎是早就知道您在调查这件事，便直接将包间内部隐藏摄像头的视频发给了我。
　　“不过莫董为安全起见，是让人用一个无法追踪的匿名号码发到您的工作邮箱的。就是您刚刚看到的那封邮件，而视频内容在这儿。”
　　凌北接过平板，低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能投屏播放吗？”
　　“应该能，我来试试。”任钦重新接过平板，经过调试之后，投放到了总裁办的投影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