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好！”张处长连连点头，“这样就太好了！以后跟上面在经费方面沟通起来也方便得多了。”他刚说完就有些后悔，自我感觉话说得太直白了些，就连忙往回拉了一句，“小姑娘还是挺有亲和力的，与下属各科研部门更容易配合协调。”
　　“还有那个小伙子，叫……”达文彬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看样子是想要张处长抢答。可没想到，眼前这位老机关却给他耍了个小心眼，我知道你是要褒还是要贬呀？没准我猜测一个自己认为你满意的，可那位恰恰却是你所讨厌的，反之亦然，这样自己岂不是没与领导保持一致吗？干这摊子工作的，错莫大于看人走眼。呵呵，干脆，我就给你来个装傻充愣，你不说，我也不说。

　　达文彬抬头看见张处长不停眨巴着鱼尾纹交叠的三角眼，一脸困惑的样子，想到自己总是大会小会上说，让干部们提高工作效率，也就不再坚持说半句话了。他装模作样的又翻了翻名单，手指点着纸面，很随意的口气说：“哦，叫杨绍峰。你刚才提到，他在入集团教育的时候，写过几篇通讯稿，想必文笔应该还可以吧。我看他外表也还算机灵，干脆让他到经济计划处去算了。”达文彬说话的时候，眼睛又转向纸面，根本就没有瞧张处长一眼。张处长明白，达总这不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而是一锤定音了。“经济计划处是集团的关键机关，可以说是财务方面的大管家，我感觉自从去年老张调到供应处当处长之后，他们笔头子有点弱。”

　　不料，听了达文彬最后似乎是解释的一句话，张处长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自己的准女婿，是在让自己无意撞见，正与宝贝女儿生米做熟饭之后，才托了主管人事的副总，去年刚从研究所调到这个号称集团第一机关里去的呀。这家伙现在在会务组借调，会不会是哪方面出了纰漏，让大领导不满意了？哎呀，这儿女的心，真是操不完呐！张处长心里暗自着急，可脸上还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表现出来，只能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请示道：“要是把杨绍峰调整到了经济处，再加上那个新来的许博士，经济处可就超编了。应付上面每年一度的事业费使用情况检查时，恐怕还得要想想办法。”

　　“超编？怎么会超编呢？他们处不是老嚷嚷着人手不够吗？”达文彬大惑不解的样子望着张处长。
　　“咳咳。”张处长清了清嗓子，很有些为难的样子，又好似不得不说，犹豫片刻，才慢声细语地提醒他：“按部里人员编制办公室给咱们定的指标，经济处的人员编制是16人。前年国资委李处长的爱人从外地调进来，就已经超编了一个了，后来还是今年重新申请了指标，才少掉一个考核不合格项的。老张调走之后，又空出一个名额，才招了许博士进来……”

　　日期：2009-04-22　10:18:16
　　达文彬听着，脸色渐渐阴沉起来，忽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他说：“那个许博士嘛，确实是个顶尖的专业人才。只可惜，学的是国民经济管理，太大了。咱们这个小笼子，恐怕装不下这么大的鸟儿，我看，迟早是要飞走的。”
　　“那也好办，就趁着现在各种入职手续还没有完全办妥，把他退回到学校里算了！就说专业不对口。”张处长这次一反常态，想都没想，赶忙就表了态。他其实对那个公鸭嗓，及领导之所急，早就有定论了。
　　“哎——，这样不好！”不想，达文彬还没听完他的高见，便连连摆手，“你想，他说过，家里生活困难，供他读书也不容易，要是还没有参加工作，就被退回到学校里，不是对他不负责任嘛，他对家里怎么交代？还有……”达文彬略微思索了一下，眼神犀利地看着张处长，“咱们要是把博士都退回去了，以后传出去不好听呀。不仅与咱们一贯宣传的‘重视人才，造就人才’的方针是相悖的，而且今后再招学生，谁还敢上咱们这里来？”

　　“那可怎么办呢？”呵呵，怎么办？按老规矩，凉拌（办）！人事部门其实自有他们自己的一套掩埋垃圾废物的潜规则，可张处长就是不能说，因为处理厂的选址，还确确实实得按照旨意办。
　　“我是这样想的，对于这种高端人才，我们要尽量给他们创造一个接触基层，了解基层，自下而上成长起来的良好环境。这样，才更能为他们今后的健康发展，打下好的基础，提供更广阔的施展空间嘛。”达文彬又点上了一支烟，随手将烟盒和打火机扔到张处长面前，伸手指了指，示意他自助，“我看，这样吧，把许博士安排到情报资料中心好了，让他沉一段时期，踏踏实实搞些关于本行业经济发展资料的搜集整理和编译工作。宏观嘛，首先起点要高，还是为他好嘛。”

　　“好呀，好呀！”张处长看上去茅塞顿开，夹着烟的手不停晃动着说，“他要是知道领导对他尽心栽培的一番苦心，还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呢。”
　　“哎，可不要跟他明说是我的意思呀。”达文彬仰头谦虚地笑道，“他要是不理解，或是以后心存感激，我可都担当不起呀。”达文彬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围着茶几转了两圈，回身看着张处长，面色慈祥，“我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的道理，他这个博士还是应该明白的。如果他实在不能理解，可以找他谈谈，那时候也可以这么跟他说嘛。咱们不也都是从基层这么一步一步干上来的吗。”

　　“那是，那是，我想他一定会理解领导的一番苦心的。”张处长看着达文彬伸了个了懒腰，明白这是领导要送客了，说着，也站了起来。他心里其实清楚得很，达文彬成长起来的那个基层，绝非彼基层。那可是集团下属研究所里，最关键的一个研究室呀，专门培养国家级专家，小名叫“总裁培训班”！这许博士所擅长的经济学，充其量在远宏这个以技术产品开发和生产为主体的大国企里，也只能算是个边缘学科。如今，在领导的亲自安排下，再荣幸进入到一个可有可无的资料情报中心，嘿嘿，可以预见，只要达文彬还在任上，除了养老和调走这两条明路外，其它任何一条路，都是死路！

　　日期：2009-04-23　10:58:46
　　第二章 搞错了
　　两天之后，刚结束了入职培训的最后一项课程“安全生产教育”，还没散场，新职工们再次迎来了笑容可掬的人事处张处长。
　　在大家的印象里，张处长是个忠厚长者，与嫉恶如仇的武警教官和机器一般冷淡的老师相比，不笑不说话，不说“谢谢”不算完，每次出场，都能给刚离开学校的诸位“童鞋”，带来春天般的温暖。别说，有时候还真盼望着他偶尔现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