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我分明什么异常也没看到,为何会出现这些东西?!
我咽了口唾沫,揉揉眼睛,再去看时,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只有艳红色的布条迎风招展,嘲笑着我的胡思乱想。
我取出一张镇魂符贴在老槐树上。
镇魂符燃烧殆尽,周围却不声不响。
好像所有的阴邪鬼魅只是我的幻想。
我取出一沓符箓,尽数贴向老槐树。
然而它们却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未曾燃烧,就被一阵大风刮走了。
符箓纷纷扬扬,在风中化作一堆废纸。
我打了个寒颤,跳下了树,向后退去。
这时的老槐树和刚才没什么不同,却让我觉得无比阴森诡谲。
符箓无法对抗,我也就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我不断后退,却听到一声闷哼。
我撞到了人。
我回过头,低声说道:“抱歉。”
是一个穿着白衣白帽的护士。
她眉头紧锁,看我好像在看神经病。
她说:“你是来看病的吗?”
我哑然无语,看来她觉得我在老槐树上的行为有些古怪了。
我没有解释,只说自己是来找人的。
我内心深处有一点困惑,她走路怎么那么轻,我居然一点都没听到。
护士这才笑了起来,她说她是个实习护士,也是刚来这里。
精神病院的位置确实过于偏僻,自己走很容易迷路。
她将我带到精神病院里面,做了登记,又领着我穿过走廊。
这条走廊很长,没有阳光。
走廊两侧都是一个个的小隔间。
每个隔间里都关着人。
他们有的沉默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好似玉米地里的稻草人;
有的靠在墙边,一下一下的撞着头;
有的发出嗬嗬怪笑,含含糊糊的喊着什么。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抓着栏杆,冲我大喊:“杀人犯!你杀了我的孩子!你不得好死!”
我转过头看向她,她的面孔那么陌生,她的神色却是能拧出恶意的熟悉。
护士神神秘秘的跟我说:“不用管她,听说这个女人每天都会犯病,她之前还是科学家呢,听说还做过猩猩和人类结合的基因编辑实验……”
科学家?猩猩实验?
我迟疑道:“那个吃人的黑猩猩是她养的?”
护士点点头,一脸八卦道:“是啊,听说黑猩猩跟她有一腿呢,不然她也不至于疯了……”
我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她:“你有证据吗?”
“什么……”
“你说他俩有一腿,有证据吗?”
“我也是听说……”
“没有证据就是侮辱诽谤,说得多了,对你没有好处。”
谣言就是来的这么轻易,这么不讲道理,没有证据就能盖棺定论,诡谲猎奇就能博得眼球。
护士恼羞成怒,眉头紧锁,厌恶我破坏了她说八卦的心情。
护士不再开口,我却停了下来。
我走到那个女人的门前,看着她说道:“抱歉。”
无论如何,我确实杀了她的孩子。
我想,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有一个人愿意相信黑猩猩是人,那么这个人就是眼前的女人了吧。
她为了自己的实验,自己的私心,创造出来的怪物,人不人,鬼不鬼,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女人反应激烈,对着我破口大骂。
我没再理她,继续跟着护士走了。
走的远了,我还听见那女人说:“……你不得好死!”
刚刚的护士是乐于助人、活泼开朗的实习护士,现在的护士就宛如缝上了嘴巴,比医院的墙还要冰冷。
她带我来到一扇门前,冷声说了一句:“在里面。”
她没有好气的瞪了我一眼,没说任何的注意事项。
我走进屋内,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我回过头,护士来不及收起幸灾乐祸的表情。
她讪讪的抬起头,假装看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我不再理会她,径直来到老和尚面前。
老和尚没有了那天晚上的咄咄逼人,变得中正平和。
他盘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墙,头上缠着白花花的纱布,手上拿着半碎不碎的佛珠。
他闭着双眼,口中念诵:“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
我并未打扰他,坐在他的对面,总觉得他同那天晚上长得不一样了。
他的眉毛削去一半,鼻子低矮一分,连嘴唇都变得格外小。
当他念到“精进持净戒,犹如护明珠”时,我不由得嗤笑一声:“六根未净,如何护持?巧取豪夺,哪来明珠?”
老和尚睁开眼睛,双眸深沉,没有任何情绪。
他双手合十,轻念一句:“阿弥陀佛!施主你来了。”
他像是早就料到我会来找他一样,他看向我时,满目悲悯:“我以为能救你,没想到反倒将你推入深渊,这是我的罪孽……”
我冷笑一声:“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不就是想要蛇妖内丹吗?说的好像悲天悯人的菩萨,实际上还比不上杀人如麻的阎罗,至少人家够坦荡。”
老和尚叹了口气,漆黑的眼珠子如同望不到头的深海,里面不知埋藏了不知道多少名为秘密的白骨。
“已成定局,我逃不过,你也逃不过。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了董忠华?”
他虽然在问我,语气却十分笃定,并不等我回答,就自顾自的说道:
“我再劝你一句,董忠华你救不得,他合该没命……”
“他阳寿该尽?”
“没有。”
“大蛇还活着,准备报复?”
“你连它的内丹都吃了,它死了连魂魄都剩不下。”
“你要他的命?”
“……”老和尚沉默片刻,忽然反问起我来:“你了解董忠华吗?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你知道他究竟干过什么吗?”
我的拇指和食指扭动两下,像土里的蚯蚓。
我认真说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老和尚浑浊的眼睛中露出悲悯和嘲讽,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我的耳边,说了一个地址。
“拉他泡向东三十里,王家村,王贺详。”
我一愣,直直的看向他,问他这人是谁。
他却再次合上了眼睛,继续念起经来,任我说什么,都不再搭腔。
我看了一眼他头上的绷带,只见绷带上面缓缓沁出红色的血液,像是拍死在皮肤上的蚊子血,丑陋而恶心。
突然,他一把扯下头上的绷带,露出两边血淋淋的伤口,他的耳朵已经消失了,像是两个幽深的洞,黑漆漆的,没有光亮。
他的面目扭曲而狰狞,他将手中的佛珠摔在地上,曾经充满佛性的圣洁之物瞬间分崩离析,化作一个个毫无用处的珠子,滚到角落里。
他两只手插进自己的耳朵里,不停地往里钻。
他的声音尖锐而嘶哑。
他喊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哀伤,痛苦宛如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身体,他翻起白眼,像一条在岸上扑腾的鱼。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破门而入,手忙脚乱的按住他,给他注射镇定剂,防止他伤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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