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词单独去看都没什么,可放在一起便透着莫名的怪异。
父亲灰头土脸的被人抬回来,郁郁无言,盯着屋顶发愣。
他的头发散乱,他的眼神迷茫,他脸上胡茬黑乎乎的。
他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偏偏母亲也出了事。
半夜,我在噩梦中被红衣伥鬼放在油锅里炸,又热又疼,红衣伥鬼盯着我“嘿嘿”的笑,头上两根角闪着锐利的寒光。
我从噩梦中惊醒,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还好,我还活着。
然而,现实中就一定是安全的吗?
不,现实可能比噩梦更危险、更可怖、更无法控制。
我缓缓坐起身子,见到一双眼睛在黑暗之中散发着幽幽红光,像极了白天见到的老鼠。
我慌乱的打开灯,却见到好整以暇的母亲对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她的眼睛红的渗人,红血丝遍布,她伸出手掌,用细长的指甲抓向自己的脸。
“娘!”我惊恐的喊了一声。
她却毫无反应,只笑着一下又一下的抓着自己的脸。
她黝黑泛黄的脸上被她抓出一道道红痕,皮肉外翻。
我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勇气,冲过去抓住她的胳膊,想要阻止她。
她低下头,一双红的发紫的眼珠子看向我,里面写满了不怀好意。
我打了个哆嗦,怯生生的叫道:“娘……”
她突然开了口,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发出粗犷而低沉的声音:“滚开!”
我愣住了,我从想过听过温柔的母亲会对我说这种话,我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她一把将我推在地上。
我瘦小的身体撞在墙上,本就疼痛难当的后背更添新伤。
可我来不及为肉体上的疼痛哭泣,因为,我的母亲——平日里连我破了皮都会心疼的帮我吹吹的母亲,正恶狠狠地看着我。
她伸出一只手指向我,大声咒骂。
“没爹没妈的小畜生!要不是你,俺爷们也不会受伤!”
“你怎么不去死呢?被邪物缠上的时候你就该死了!活着有甚么意思?”
“你会害死所有人!你不得好死!”
“……”
一句接着一句的诅咒好似一柄柄杀猪刀,一刀一刀砍在我的心上。
疼啊!疼!
疼得我泪流满面,疼得我面色惨白,疼得我捂着脸失声痛哭。
我知道母亲不正常,知道她定然是被什么古怪的东西影响到了,也知道这一切并不能怨我。
可我控制不住的埋怨自己。
若那天没走那条小路,就不会碰见那个老头;若黄家仙为我驱鬼的时候,我忍住了不喊,是不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
若不是我,家里的牲畜就不会死,父亲就不会摔伤,母亲更不会歇斯底里。
我陷入了恐怖的漩涡之中,逃不出去,只能随着漩涡一圈一圈的旋转。
母亲突然停下了咒骂,眼神阴冷的看向我,她从桌子上拿起一把水果刀,向我冲来。
我瘫软在地上,动也不动。
我想,若是我死了,一切是不是就会好起来。
十岁的我,被这一系列可怕的事情弄得心力交瘁,痛苦不堪。
父亲撑着身体爬到这里,一把抱住母亲的大腿,大声喝道:“秀莲!住手!”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一脚将父亲踹翻。
父亲不依不饶,又一次抱住了她的腿,咬着牙喊道:“阿瑞,快跑!去求神婆!求她!”
我有些犹豫。
父亲死死地抱住母亲,双眸哀伤:“阿瑞,你母亲最爱你了,她这是被邪祟附身了,说的话当不得真。你若不去求神婆,她就真的失去理智了……”
父亲的话给了我力气,我猛地站了起来,拼命向外跑去。
彼时,我还不明白,整件事情中,最诡异的不是身后奇形怪状的鬼怪,不是黄家仙,不是死老鼠,而是父亲。
一个大半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连城镇都没去过几次的农民,在劝慰我的时候,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堪比电视里的新闻主持人。
我太慌乱了,太害怕了,所有的一切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跑到神婆家门口,气喘吁吁的敲开门后,还没说明来意,满脸横肉的神婆就一把将院门关上。
“砰!”院门发出巨大的响声,震得灰尘漱漱下落。
我拼命地拍打的院门,大声喊道:“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妈妈!”
“我给您磕头了!”
我跪在地上一个接着一个的磕起头来,磕的额头鲜血直流,灰尘漫天。
我不知道我跪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磕了多少个头,我只知道我的腰疼的快要折了,比后背还疼。
终于,院门缓缓开启。
神婆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眸中带着几丝怜悯和厌恶。
“可别在我的门前整这一出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马芬芳怎么你家了似的呢!你家请我帮你驱邪,去之前说得好好的,家仙上身以后,不能冲撞仙人。
结果呢?若不是我割了块自己的肉给家仙,现在连我都要遭殃!”
神婆说着便挽起袖子,只见她左胳膊上赫然包着纱布,纱布上还沾着红色的鲜血。
我磕头磕得更用力了,眼前一阵阵的模糊:“求您,求求您!”
她看着我,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了,冷言冷语说道:“你找我也没用!现在可不只是家仙盯上了你,还有……”
说到这里,她一下子合上了嘴巴,好似割了舌的鹦鹉,锯了嘴的葫芦。
好似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令她极为忌惮。
我的鼻涕流进嘴里,鲜血流进眼里,痒痒的、咸咸的,我却没有时间擦。
我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就像抱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神婆嫌弃的将我推开,突然眼珠一转,指向远处:“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吧,山坳里住着一位瞎子半仙,据说有些能耐。
你若能请他出山,还有活的希望。”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下子明白了。
她说的是跟怪老头差不多同时到村子里的一个瞎子。
怪老头是瘸子,他是瞎子,他们前后脚到村子里时,也引起了村里人的讨论。
如果说怪老头是疯狂且怪异,那么瞎子就是沉默和阴森。
瞎子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疤痕,纵横交错,一双眼睛白花花的,瞳孔不时抽动。
他总会在入夜时分,拄着拐,打着手电筒,在村子里绕圈儿。
一圈又一圈。
不多不少,刚好十八圈。
十八,可真不是个好数字。
我有些怕他,倒不是因为这些,而是我总觉得他白花花的眼睛上下打量我。
他的瞳孔隐藏在白膜之下,心思藏在疤痕之中,他对我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疤痕似乎都活了过来,丑陋可怖。
我之前一直在努力避开他。
就如同我没能避开怪老头一般,现在,我也避不开他了。
我飞速的向山坳的方向跑去。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缠在我身上的鬼怪活跃起来,一下一下的撞击我的后背。
“砰砰砰”,只有我能看见的黑雾将我包裹,我一时不察,摔倒在地上。
我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一瘸一拐的向前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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