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三传读书笔记》
第17节

作者: 清河县西门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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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22-09-05 20:58:39
  [春秋]二年春,公会戎于潜。
  会,是会见、会盟的意思。公,自然就是隐公。戎,是当时的少数民族,按照当时的观点属于“非我族类”,在周王朝的西边,所以又称西戎,据说以犬为图腾,所以也被称为犬戎——我感觉如果按西戎、东夷、南蛮、北狄的称谓推测,西戎其实应该是对整个西边少数民族的统称,也许西戎内部实际上还有不同的部落族群甚至建立的国家。东夷、南蛮、北狄我觉得应该也类似。西戎这个群体对于春秋而言比较特殊,因为西周的覆灭、东周的开始,就肇始于申侯联合戎人作乱攻灭镐京。潜,地名,在今天的山东济宁一带。

  可以说经过一年的锻炼,隐公对于外事活动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所以在这里《春秋》记载了隐公出席的第二次外事活动——隐公二年的春天,他跟戎人在潜这个地方会晤。
  对这一条,《左传》的阐释不长,只说了这么一句:
  “二年春,公会戎于潜,修惠公之好也。戎请盟,公辞。”
  “修惠公之好”,是《左传》补充解释的这次隐公与戎人见面的主要目的。请,就是请求。盟,就是正式结盟。按照当时的礼义,结盟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如果各方要正式结盟,就要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要准备牛、羊等动物——统一称为“牺牲”——作为祭品,在地上挖一个坑,然后结盟各方杀掉祭品,割下耳朵,取血放入准备好的容器中国,各方在神灵面前读盟书,盟书里约定了结盟各方的权利义务。然后结盟各方将血抹在嘴唇上(也有说要稍微饮一点血)——这就叫“歃血为盟”。这个动作结束后,把盟书的正本和祭品一起埋掉,意思就是交给神灵一份档案以便神灵对照参考,此后就由神灵监督各方落实情况。结盟的各方则保留一份盟书的副本,方便万一发生争执的时候拿出来寻找辩论依据。祭品里最高档次的是牛,主盟的一方往往负责在结盟过程中割牛耳取牛血,所以后来说“执牛耳”意思就是老大,就是这样来的——我觉得实际上国君不可能真杀牛去,一般不过是象征性的割一刀,就像我们现在舞狮赛龙舟之前要做的“点睛”一样。辞,则是推辞、辞谢的意思。

  《左传》的这段话意思很好理解,隐公二年的春天——具体时间没有注明,我们只知道是在春天——隐公在潜这个地方会见了戎人,目的是重修当初惠公和戎人之间的关系。戎人希望双方正式结盟,但隐公婉言拒绝了。
  虽然在当时人眼里戎人属于异类,但是实际上戎人和华夏族群之间的往来交流已经很频繁。《左传》里能说隐公与戎人这次会面是为“修惠公之好”,说明惠公时代,鲁国跟戎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可能惠公去世后这段时间里,双方的关系有所淡化,因此通过这次会盟进一步重新巩固一下——鲁国作为王室的近亲宗室,按说与戎人有着幽王身死西周覆灭的国仇家恨,不应该如此亲近啊。
  其实这是有原因的。按照史书的记载,当年申侯联合犬戎攻入镐京的时候,鲁国、许国都是站在申侯这边的,申侯立了外孙宜臼做平王,但是有一部分诸侯不同意,这群人以虢公为首拥立了幽王的弟弟余臣——后人称为周携王,导致当时出现了两个周天子,一直到公元前750年,晋文侯杀了周携王才结束了这种僵持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局面。惠公时代鲁国能跟戎人有合作,我想一者当时这部分戎人应该本身就活动在鲁国附近,双方此前民间应该已经有着很多正常的往来。另一方面,在拥立平王这件事上,通过申侯这个纽带,双方应该建立了一定的官方合作关系。

  与戎人这次会见,对隐公而言,出发点应该还是稳定外部环境。戎人对此应该挺重视也挺高兴,于是主动提出正式结盟,但是,热脸贴了冷屁股——隐公给婉拒了。婉拒的原因,《春秋》没有记载,但我猜测如果隐公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此前隐公的做事风格而言,他可以说自己只是暂行摄政,不能代表国君与戎人正式结盟。当然,也可能隐公作为王室血脉华夏贵胄,其实骨子里是不屑于跟戎人这样的族群正式结盟。

  这件事《春秋》没有记载具体的日期,对于很看重记载大事有没有注明具体日期的《春秋》而言,这似乎也有点奇怪,如果不考虑此前说的那种“远也,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情形,这个日期有没有可能是孔子故意不记载的呢?——我猜如果故意不记载日期,也许就是因为前面说的那两点,一者隐公不是以国君身份出席,二者是可能孔子对隐公与戎人会盟就有不同看法——甚至可以上溯到对于之前鲁国参与申侯之乱就有意见。当然,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

  《谷梁传》对这件事的阐释比《左传》多一些内容,具体如下:
  “会者,外为主焉尔。知者虑,义者行,仁者守,有此三者,然后可以出会。会戎,危公也。”
  解释了一下“会”的含义,“外为主”意思就是对方主动发起的,换成我们今天的话,就是说用“会”则意味着是宾语方主动发起的见面。
  然后强调了一下什么情况下主语方才可以去参与对方主动发起的这种会晤——理想状态下,要满足“知者虑,义者行,仁者守”。知,通智,意思是聪明。知者虑,意思是说有智慧的人把整件事情可能出现的情况做了充足的判断(并提前制定了相应的应对措施);义者行,意思是有正义勇敢的人遇到事情能果断行(这里把“行”理解为“行动”,如果理解成“陪同前行”的话,则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有正义勇敢的人陪同去参加会晤”,嗯,有保镖,似乎也可以解释通);仁者守,则是说有仁德的人在后方守护着国家。满足这三个条件,则基本上无后顾之忧了,这种情况下才可以放心大胆去会晤对方。做完理论指导后,《谷梁传》还不忘了结合实际点评一下隐公这次会晤,说他“会戎,危公也”,意思是这次会晤戎人,隐公其实冒了一定风险的。为何《谷梁传》会这么看呢,想来以隐公当时的执政环境看,对比“知者虑,义者行,仁者守”这三条,似乎他都不符合啊,所以才有这个结论吧。

  汉语还是蛮有意思的,即使在今天的语言环境下,当叙述宾主双方会面时,如果用“接见”,我们能感觉到主语和宾语身份地位没什么差别,但用“会见”这个词的时候,我们都能感受到实际上隐含的意思是主语的地位相对尊贵一些。“公会戎于潜”,显然也是隐公的身份地位相对高一些——这也很好理解,一来隐公是鲁国的国君,于孔子而言是“我君”,当然要尊重自己的君主了。二来鲁国是王室血脉华夏正统,戎人则非我族类,骨子里对其就有鄙视之意。“公会戎于潜”这句话,嗯,孔夫子已经很礼貌客气了。

  《春秋》虽然郑重其事的把这件事记载了下来,《谷梁传》重点抠了下“会”的字眼,《左传》强调了一下隐公的傲娇。但是,《公羊传》觉得这件事没啥值得研究探讨的,直接给无视了,关于此事,《公羊传》只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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